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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继往开来者(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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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出现新的状况,他侮辱护民官引起更多的反感。正是举行逐狼节的庆典期间,根据有些作者的说法,这个节日最早是牧人开始庆祝,后来与阿卡底亚的莱西人(Lycae)产生某种关系。许多年轻的贵族和官员,脱去上衣光着膀子,在城市里面跑来跑去,用皮鞭轻轻抽打他们遇到的人,当成一种游戏。许多妇女甚至那些贵妇人,都故意站在道路中间,像是被老师责罚的学童一样,伸出手接受鞭打,据说经过这种仪式以后,怀胎的妇女可以顺利生产,尚未生育的妇女很快受孕。

恺撒穿上参加凯旋式的服装【319】,坐在讲坛的黄金座椅上面,正在观看这项庆祝仪式。出任执政官的安东尼也是奔跑人员之一,他冲进罗马广场,市民为他让出一条路,他走到恺撒的面前,向他献上一顶缀着月桂叶的王冠。人群中发出喝彩的呼声,为了这个目的预先安排少数人,听起来音量显得有力无气。恺撒表示拒绝接受的时候,全体民众一致欢呼。安东尼第二次献上王冠,还是少数人在表态,等到恺撒再次婉拒,所有的民众欢声雷动【320】。恺撒发现这个办法行不通,站起来吩咐把那顶王冠送到朱庇特神殿。人们发现恺撒的雕像竟然戴上皇室的冠冕。

两位护民官弗拉维乌斯(Flavius)和马鲁拉斯(Marullus)立即赶到放雕像的地方,把王冠取下来。他们逮捕那些最早高呼恺撒为国王的人,将他们关进监狱。民众跟随在两位护民官的后面,大家兴高采烈,把他们两位称为布鲁图斯,就是历史上第一个废除王位继承制度,把操于一人的大权转移到元老院手中的政治家。恺撒对这种做法极其愤怒,免除弗拉维乌斯和马鲁拉斯的职位,在指控这两个人所犯罪行的时候,不止一次把他们称为布鲁提人(Bruti)和库密人(Cumaei)【321】;粗鲁的举止等于对人民是一种讽刺。

这样一来使得仁人志士把念头转到马可斯·布鲁图斯的身上;这个人的身世从父系来说,是首位布鲁图斯的后裔,母系出于塞维留斯贵族世家,此外还是小加图的外甥和女婿。他从恺撒获得职位和恩惠,使他无意从事任何谋逆活动,用来推翻当前新兴的独裁体制。庞培在法萨卢战败以后,不仅布鲁图斯自己获得赦免,就是许多朋友由于他的讲情得以保全性命,何况他还是特别受到恺撒信赖的人士。他是那年位阶最高的法务官,打败他的竞争者卡西乌斯,获得提名可以在尔后四年参加执政官的选举。据说在决定人选的时候,恺撒虽然说卡西乌斯具备更好的条件,因为布鲁图斯的关系还是没有让他通过。等到反对恺撒的阴谋活动正在进行的时候,有人向恺撒提出指控,说布鲁图斯是叛党成员,他不但不肯相信,同时把手放在自己的身体上面,对那些告密者说道:“布鲁图斯会等到我寿终正寝那天。”他的意思是凭着布鲁图斯的德行,他有资格继承统治大权,无须为了达成早已规划的目标,做一个不知感恩图报的卑鄙小人。

那些希望政局有所改变的人士,如果不是把他视为唯一的对象,至少也是最适当的人选,可以完成困难重重的使命。他们不敢直接与布鲁图斯谈这件事,只是在夜间把许多字条,放在他处理讼案所坐的座椅上面,写的字句像是:“布鲁图斯,你在睡觉”、“你不再是过去的布鲁图斯了”。等到卡西乌斯发现布鲁图斯产生以国家为己任的抱负,非常急切运用各种方式加以鼓舞,他私下对于恺撒极为怨恨,大部分理由我们会在第二十二篇的《马可斯·布鲁图斯》中提到。恺撒对卡西乌斯已经开始猜疑,有次曾对他的幕僚说道:“你们认为卡西乌斯是否会有什么企图?他看起来毫无血色,真是让人难受。”有人报告他说是安东尼和多拉贝拉密谋不轨,他说他对长发肥胖的人毫无所惧,倒是那些苍白瘦削的家伙,让他无法放心,意思是指卡西乌斯和布鲁图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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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起人类的气数,就它的成分而言,“天命难违”远比“偶发事故”为多。据说在罗马发生大事之前,很短时间之内出现很多奇异的朕兆和怪诞的现象。那些天空的光亮、夜晚的闹声、市场的野鸟,相对于如此严重的事件而论,并不值得多加注意。哲学家斯特拉波(Strabo)告诉我们,很多人在冥冥之中,看到一大批正在着火燃烧的家伙,彼此在做拼死的搏斗;有一个士兵的奴仆,他的手里发出大量的火光,旁观者以为这个可怜虫一定被烧焦,等到烈焰熄灭以后却毛发无损。恺撒宰杀牺牲献祭,发现这头牲口竟然没有心脏,这是一个极其不祥的凶兆,任何动物缺少主要的器官就无法生存。

许多作者都留下诸如此类的记载:有位预言家要他当心3月望日那个危险的日子;到了那一天,恺撒在前往元老院的途中遇到那位预言家,就用嘲笑的口吻对他说:“3月望日已经到了。”预言家平静地回答道:“不错,这一天是到了,可是还没有过去。”他在被刺前一天与马可斯·雷比达共进晚餐,他躺卧在那里进食之际,按照平日的习惯要签署一些信件,这时他们转换话题,讨论哪一种死法最好,恺撒不等旁人开口马上发表他的意见:“猝死。”

那天晚上,他与妻子同床共寝,房间的门窗突然打开,他被响声和射进房中的光线惊醒,就从床上坐起来,看见月光照耀之下卡普妮亚仍在熟睡,听到她在梦中发出含糊的言语和低沉的呻吟,因为她梦到自己抱着被杀害的丈夫,正在哀伤饮泣。有人说她的梦境并非如此,元老院曾经通过敕令,在他的房屋上面安装阁楼【322】,作为装饰和尊崇的标志,李维曾经提过这件事,现在她梦见这个尖塔突然崩落下来,引起她的嚎啕痛哭。天亮以后,她恳求恺撒尽可能不要外出,元老院的会议可以延期举行,即使对她的梦境并不重视,为了使她安心起见,借着献祭或其他方式探知自己的命运。恺撒本人难免会产生疑虑和恐惧,因为卡普妮亚竟然会如此惊惶,她以前从未出现任何带有女性意味的迷信。后来祭司向他报告,已经宰杀好几头牺牲,肠卜的征候呈现凶兆,他决定派遣安东尼通知元老院休会【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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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个时候,绰号叫做阿比努斯(Albinus)的迪西穆斯·布鲁图斯(Decinus Brutus)来到恺撒家里,他原是恺撒最信任的人,被列为第二顺位继承人【324】,可是却加入另一个布鲁图斯和卡西乌斯的叛逆活动。布鲁图斯非常担心,如果恺撒要元老院延期举行会议,他们的密谋可能外泄。所以布鲁图斯先嘲笑占卜官大惊小怪,然后又责备恺撒对元老院不应授人以柄,让议员有借口说他蔑视他们,因为他们是应他的召集才来开会,并且准备一致投票通过,宣布他为意大利以外所有各行省的国王,无论他经由海路或陆路到意大利以外的地方,都可以戴着王冠。现在要是派任何人去告诉他们暂时休会,非得等卡普妮亚的梦出现吉兆再重新召开,他的政敌听到以后会有什么样的说法呢?如果他的朋友起来为他辩护,说他的政府并不独裁专制,这时谁会有耐心去听呢?即使他如果觉得这个日子确实不够吉利,最好亲自到元老院去一趟,由他本人宣布延期举行。

布鲁图斯一边说着话,一边拉着恺撒的手,导引他向外走去。恺撒离开家门没有多远,这时某一个人的奴仆朝他走过来,有很多人围在恺撒四周,因而无法到达他的身边。那个奴仆走进恺撒家里,谒见卡普妮亚请求保证他的安全,一直到恺撒回来为止,因为他有非常重大的事情要向恺撒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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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多斯(Cnidos)的阿提米多鲁斯(Artemidorus)是一位希腊逻辑学教师,和布鲁图斯那批人非常熟悉,知道很多秘密,他为了揭发此事,就将整个状况写在一个陈情书的奏折上面,要当面交给恺撒。根据他的观察,恺撒只要接到这类文件,总是交给随行的奴仆,所以他尽可能走近恺撒,并且对他说道:“恺撒,赶快读这份陈情书,不要让别人看,里面有很重要的信息,与你有密切的关系。”恺撒接过以后一直想读,许多人走过来与他讲话,使他始终抽不出空来。他只有把那份奏折握在手里直到进入元老院。有些人则说,把这份文件交给恺撒是另一个人,因为阿提米多鲁斯被群众挡在外围,根本无法走近恺撒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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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重大的叛逆事件能够得逞都是出于偶然的机会。这一次谋杀的场所,就是元老院那天开会的地点,里面有一座庞培的雕像,整个建筑物是庞培建造,连同剧院一并奉献给公众使用。从这件事看来,无形之中有一种超自然的力量在指导所有的行动,经过安排要发生在那个特定的地点【325】。据说卡西乌斯在动手之前,望了一下庞培的雕像,默默祈求他的协助。虽然他服膺伊壁鸠鲁的理论,不应该有迷信的举动。然而在情绪紧张的场合,加上迫切的危险,无法保有原来的理性,这种念头也不过是灵机一现而已。安东尼忠于恺撒而且身强力壮,被布鲁图斯·阿比努斯设法挡在外面,故意同他没完没了说个不停【326】。

恺撒走进会场,全体议员起立向他致敬。布鲁图斯的同谋之中,有些人走到他的座椅附近或站在后面,还有些人前去接他,在一边帮腔来声援蒂留斯·辛布尔(Tillius Cimber)【327】的陈情,请求赦免他遭到放逐的兄弟。他们就这样一边喋喋不休,一边随着他走到他的座位。恺撒坐下来以后,拒绝他们的请求,他们还是在旁边据理力争,恺撒摆出严厉的态度责备他们。此刻蒂留斯用两手抓住他的袍子,从他的颈脖上面扯下来,这就是动手刺杀的暗号。喀司卡(Casca)对着他的颈部砍第一刀,倒是没有产生致命的危险,因为刚刚开始发起大胆的行为,情绪难免非常紧张。恺撒转身将那把匕首抢过来,紧紧握在手里。两个人同时大叫起来,受到攻击的人用拉丁语喊道:“可恶的喀司卡,你在干什么?”行刺的人用希腊语对兄弟喊道:“老弟,快来帮忙。”这场围杀的行动就此开始,没有参与密谋的元老院议员,看到这幕情景感到无比惊愕和恐惧,他们不敢跑开也不敢对恺撒施以援手,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敢说。

那些准备参与密谋的人员,手里拿着出鞘的匕首,从四面八方把他团团围住。不论他转到哪个方面都会遭到攻击,看到他们的刀剑对准他的面孔和眼睛劈刺过来,他的处境就像陷入罗网中的野兽。他们事先经过商量,每个人都要动手刺一刀,染上他的血表示愿意负起犯上的责任【328】。布鲁图斯用匕首刺中他的鼠蹊部位,有人提到恺撒对于所有人员的攻击,都竭力自卫,左右闪躲避开对方的刺杀,同时高声求救,当他看到布鲁图斯拔剑相向,便用衣袍将面孔掩盖起来,不再做任何挣扎,让自己慢慢倒下去。可能是出于巧合,也许是谋杀他的人士有意把他挤到那个方向,正好在庞培雕像的下面,整个基座沾染鲜血。看起来好像是庞培在主持报复行动,他的敌手现在躺在他的脚下,身体一共挨了23刀,这么多的伤口使恺撒陷入垂死的状态。成群的密谋者因为抢着刺杀同一个人,混乱之中有许多人竟然互相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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恺撒断气以后,布鲁图斯站到前面,要为他们所做的事情有一番解释,元老院成员不肯听他的话,大家赶忙跑到门外,人民是如此的惶恐和紧张,有些人关起大门,还有一些人离开柜台和店铺,全部都在街头奔跑,有些人到现场去看那悲惨的景象,还有些人看完以后就回家去了。恺撒两个最忠实的朋友安东尼和雷比达,偷偷溜走躲在朋友的家中。

布鲁图斯和他的追随者刚完成轰轰烈烈的行为,情绪还是激昂慷慨,全体持着刀剑从元老院走到卡庇多神殿,带着自信满满的神色,不像是要逃走的样子。他们在行进的途中,号召人民恢复应有的自由权利,遇见地位较高的人士,邀请加入举事的行列。真有些人接受邀请,跟着大家一起前进,仿佛他们也曾参与密谋,可以分享这份光荣。该犹斯·屋大维乌斯(Caius Octavius)和连图卢斯·司频泽尔(Lentulus Spinther)就是其中两位,后来都被安东尼和年轻的屋大维处死,他们为虚荣心付出重大的代价,不仅是丧失性命而已,因为谁都不相信他们曾经参与其事,当然不能获得所希望的荣誉;就是那些要惩罚他们的人,晓得他们未曾参加谋杀的行动,只是居心不良罢了【329】。

布鲁图斯和其他的人员在傍晚时分从卡庇多神殿下来,向人民发表演说,大家在倾听的时候没有显出欢乐或憎恶的样子,只是神色木然表示同情恺撒而且敬重布鲁图斯。元老院通过议案,决定对过去的事不必追究,采取适当的步骤,使各方面和解能够相安无事。他们颁布命令要对恺撒受到封神的敬拜,执政期间制订的法律不得稍加更改;同时他们委派布鲁图斯和他的追随者,担任行省的总督和其他重要的职位,这样一来大家认为整个事件已经获得圆满的解决【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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恺撒的遗嘱公开宣布,大家才晓得他对每个罗马公民都有丰厚的馈赠,等到他的遗体抬着经过市民广场,民众看到伤痕累累和血肉狼藉的惨状,再也无法保持安静和秩序。他们把一些桌椅板凳和门窗栏杆堆聚起来,将恺撒的尸体放在上面举行火葬【331】。然后他们从火堆里面拿起一些仍在燃烧的木条,有些人前去放火焚毁那些密谋者的房舍,还有人走遍全城去寻找杀人的凶手,要将他们碎尸万段。那些参与阴谋的人士为了保命都躲藏起来,一个也没有找到。

恺撒有位名叫秦纳(Cinna)的朋友,恰巧在前夜做了一个怪梦。他梦到恺撒邀请他吃晚餐,他有事不能去,恺撒却拉着他的手,虽然他一直不肯,还是勉强他非去不可。后来他听到人民在市民广场为恺撒举行火葬,虽然那场梦使他产生不祥的念头,而且当时他正在发烧,由于关心亡故的老友,还是起身前往广场。群众之中有个人看到他,向另外一个打探他是何人,得到答复便把他的名字告诉身旁的人。这样一来人群中传开一个消息,说这个人是谋害恺撒的凶手,因为在参与阴谋活动的那批人士当中,的确有个人的名字叫做秦纳,现在大家张冠李戴,马上当场就把他的四肢砍掉。目前发生的状况使布鲁图斯和卡西乌斯感到极其恐惧,几天以后离开罗马。他们经历的作为、遭受的痛苦和丧命的经过,在布鲁图斯的传记有详尽的叙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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