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搬来座椅搁置在麒诺身旁,这在所有苗西朝臣和宫人眼中无疑坐实了麒诺作为南朝长公主的身份,和与太子关系亲密的事实。
面对周围投来的无数目光,麒诺自动屏蔽,也不与瑞王说话,只是细品着桌上刚呈上来的酒。
“酒多伤身。”看着身旁旁若无人的喝着酒,动作潇洒流畅,喝得不亦乐乎的女子,原本心中憋着的许多话突然无法说出口。只是这样看着她,这两年悬着的心就踏实了。
“无碍。”说着,又是一杯酒下肚,这酒她从不曾喝过,闻起来淡淡清香中夹杂着果香味,入口却香醇浓郁,温和爽滑,有浓郁的荔枝香味,比她的醉清风更淳的佳酿,她不禁好奇,这酒到底出自何处。
“你两年未回,父皇和我们都很担心你。”为自己斟了一杯酒,瑞王将酒杯放到唇边轻抿了一口,忽然眉头微蹙,这酒似乎有些苦,可随即回味,方觉口中回甜,倒是不错的味道。
看着瑞王蹙眉,麒诺一时兴起,将他面前壶中的酒为自己斟满,入口竟有些酸涩,与自己那壶酒全然不同,麒诺放下酒杯,执起自己面前的酒壶仔细看了一圈,眼光扫过之处,隐隐有淡淡字迹的光华迎着她身后的烛光微弱绽放,麒诺不着痕迹的将那隐藏的字迹放到身侧迎光之处,避开灵舒悠阳和身后宫人的视线。
“妻子笑,待夫归。”六个小字自那弯弯的壶柄处若隐若现,麒诺心中激动,脑中回想起那人与自己一同酿酒时的样子。那****拿着为她剥好的水灵灵的荔枝到酒窖寻她,那时她正在酿醉清风,他一颗一颗喂自己吃荔枝,静静的不打扰,等她将酒封存,才凑上来抱着她道,“是谁说的‘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如今荔枝都吃完了,也不见你对我笑笑,我说啊,该是‘一壶清酒妃子笑,无心荔枝无心人’。”
当时自己只是笑着捉弄他,问他“我是妃子?”
那人愣了一刻后就不气了,甜甜的回她说,“是妻子。以后我要给诺儿酿‘妻子笑’,只给诺儿喝,用你最爱吃的荔枝,可好?”
“好,那我等着。”当时自己只是莞尔,这人越发的会对自己撒娇,却不曾想那一刻的甜蜜对现在的自己来说竟是这般的遥不可及,却又近在咫尺。他既能将这酒送到她桌上,他人定就在这殿中某一处,他一定在看着她,享受自己发现他的杰作时的表情。
感受到身侧传来的数道询问的目光,麒诺淡淡收回那因为激动而不觉有些颤抖的手,顺带将那隐隐的字迹抹去,在烛光中再无迹可寻。
灵舒悠阳回到座位,便一眨不眨的看着对面的麒诺,她偶尔发呆走神的模样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习惯了,甚至心底为能够看到她如此松懈的模样出现在自己面前而暗暗窃喜。
而一旁的瑞王则是看着她的神情若有所思,看到灵舒悠阳投来的眼神,他状似无意的回过头继续喝着酒,低垂的眼睑遮住他此时的神色。
那样充满追忆和柔情的眼神,绝不会出现在一个忘记曾经,没有过去的人身上。看来皇妹并非如外界所说是被灵舒悠阳骗来,她该是另有打算自愿跟随灵舒悠阳来的苗西,这不禁让他想起另一个关于北国太子的传言……能让皇妹露出这般神情的人,除了那个张扬肆意的人,他再不出其他。
这么想来,皇妹该是为了北国太子而来,否则不至于隐瞒自己已经恢复记忆的事实,委屈自己被人利用也要留在这狼虎寰肆之地。他这次来除了确定她无恙,本还想带她离开,灵舒悠阳实在是与他们有着太多的纠葛,私心里,他不希望自己的妹妹与这样的男人在一起,或许也是因了这诸般因素,皇兄才会属意他帮助灵舒辉迪。
灵舒辉迪则是从坐在灵舒淳笑身旁,便全幅心思都放在了麒诺身上,丝毫不顾身旁的灵舒淳笑紧张看着他,又看着他所注视之人时的神情。
他不恼灵舒淳笑方才的行为,有人愿意对他死心塌地是皇兄的本事,不管这个人是亲人还是外人,只要,那人不是对面坐着的女子,他便都能接受,否则,上天未免太过厚待太子皇兄。那个曾让他心动不已的聪慧女子,自从那日进宫看到他与太子皇兄一同出入之时,他竟就在那惊异中落荒而逃,是的,逃离,在他终于抛开细作的身份恢复一国皇子的尊荣之后,在得知她失去从前所有记忆之时,他多希望能一切重头来过,以一个与她对等的身份去肆意追逐。
可她与太子皇兄一起出现的那一幕彻底撕碎了他的梦,在他看来,今生能与她齐肩而行的人永远不可能会是太子皇兄,可是她竟神情如此平和的与他走在一起,所以他离开,以至于一时疏忽让朗氏遭了太子算计,失了自己最强的后盾,不得不远走南朝寻求助力,只为能再一搏,赢得与她真正对等的机会,那时,那个与她携手前行,听她轻言软语的人,会否能变成自己。
他的心思从不掩饰,南朝太子知道,二皇子知道,他的太子皇兄知道,北国太子也知道,却只有她不知……心中微微的酸涩在看到灵舒悠阳温柔凝视麒诺的眼神时更加膨胀开来,险些一发不可收拾,就要冲过去将她带走,她如今失了记忆,在太子皇兄的权谋之下,她那般人儿竟会沦为任人利用而无还手之力的弱女子,心中何等的怨怼,只要皇兄仍是太子,她便要在这永无止境的权利漩涡中被波及牵连,他不愿。
麒诺寒着脸,自入场来第一次正眼看眼前景象,众人还来不及惊喜她终于将心思转到台前,那诸多注视的目光在触及她眼神时纷纷躲闪开来,不敢与她对视。
麒诺借机一扫面前众人,没有看到她熟悉的身影,烦躁而又倍感珍惜的缓缓执起酒壶,将剩余的“妻子笑”悉数倒入口中。那动作唯美如画,潇洒不羁,置周围之人如无物,自顾自的痛饮着专属于自己的美酒,他既在此酿得此佳酿,那便是说他是安全的,自昨日离开,她便没有机会从磊毅那里得到他的消息,如今心中不免埋怨又忧心,为何他就近在咫尺却还是不出来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