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鱼”？
“是的，他叫“鱼冠铅”，是我和老邱的老大”。
吕教授明白苏乐的疑惑，于是说：“这个得从头说起”。
“我，老邱，老鱼是小学同学，应该说是发小，我们原本都是浙江丽水人，《明史》你读过吧”，
苏乐点点头，“他就很像朱元璋，从小就是孩子王，喜欢发号施令，我们也服他”。
“但是真正让我们建立革命情感的，还是五十年前的一件事”，
“那是一次春游，带队的是我们的数学老师“小锋老师”，那时候的春游可不像现在，那时候就是去郊外走走，那时的郊外也不像现在，那时只要随便走上20分钟，肯定就出城到郊外了”。
“班上一共23个人，老师带着我们到了郊外瓯江边，但是不久就变天了，下起了雷雨，春雷轰隆隆做响，离家近的同学都跑了，离家远的都聚到小锋老师身边”。
“最后只剩下我，老邱，老鱼，和小锋老师，眼看雷越来越大，小锋老师张开衣服，护住我们，找避雨的地方，恰巧看见周围山岗上，有个尖尖的突起，小锋老师知道那是江南最普通的瓦房，急忙往那边去，一路上慌不择路，到了以后才心里叫苦，原来是个荒村”。
“这种村子很多，都是日本鬼子害的，当年不是逃了，就是被日本人杀了，整个村子就荒了的比比皆是”。
“还在村口，就感觉到了气氛的肃杀，但小锋老师带着三个学生，又能如何”？
“小锋老师说不怕，不怕，马列主义教导我们，世界是唯物主义的”。
“四人冲进了村口第一间看得见的民房，但是刚进去，就马上出来了，因为年久失修，里面的雨比外面还大”。
“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间不漏雨的房子，四人进去，找地方坐下，刚坐稳，老鱼就说，小锋老师，你有没有觉得这里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其他房子里要么家徒四壁，要么家具杂乱，只有这里，还算整齐”。
“这老鱼从小眼睛就贼，他这么一提醒，大家都感觉越来越不对劲”。
“小锋老师说，按数学的观点，小概率事件也是有的，这没什么奇怪的”。
“说不定这家有人住，你们坐着别动，老师去后面看看”。
“我们三个哪里肯，都要依偎在老师的身边，四个人在后面探索了一番，发现确实没有人，家具一样整齐，好在上面落满了灰尘，否则小锋老师的数学理论可就解释不了了”。
“回到刚才的大厅，四人重新坐下，此时雷声小了，但是雨依旧大”。
“此时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坐着不动吧，但是阴森森的屋内，感觉时间过的特别慢，每一秒都不容易”。
“突然老鱼又说，小锋老师，不对劲，小锋老师这次有点不高兴，准备给老鱼讲点马列主义，当时咱们国家还没有和苏联闹翻，所以马列主义还是高于毛主席的思想”，
“可是小锋老师看见老鱼嘴唇都白了，小手指着桌子上的棋盘”。
“那棋盘进门时小锋老师就看到了，被厚厚的蜘蛛网盖着”，
“此时老鱼声音发抖的说，棋盘上的棋刚刚被人动过”。
“说完，大家下意识的身体往后，连小锋老师也被吓了一跳，说，胡说，厚厚的蜘蛛网.”。
“没等小锋老师说完，老鱼就说，进来时，我看了下棋盘，发现是活局，现在你看，卧槽马叫将，已经是死棋”。
“大家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死”字听的明明白白，在这阴森鬼魅的地方，谁都不想听到这个字”。
“小锋老师大喊，够了，鱼同学”，“然后小锋老师站起来大喊，这个世界上没有鬼，给自己壮胆”。
“小锋老师的喊声果然有效，这就和走夜路唱歌一样，自己给自己壮胆”。
“后来果然没有发生什么，雨停后小锋老师送我们三人回家”。
苏乐听完说：“患难见真情的故事”。
“不”，吕教授说。
“一天后，小锋老师死了”。
苏乐脸上表情僵硬，问：“怎么死的”？
“在瓯江淹死的”，
“消息传来，我和老邱都哭惨了，只有老鱼没有哭，他好像早就知道什么，从此以后，那就是我们心里的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同时挥之不去的还有那件事情，那件活棋变死棋的故事”。
苏乐听后没有说话，吕教授扔掉了手里的烟蒂，重新点上一支烟，继续说：“后来毕业了，大家各奔东西，直到30年前，有一次老鱼找到我们俩”。
“他说，他无意间获得一本手札，他不肯说的更详细点，只说是一处悬棺所得，书本无名，于是他叫它《悬棺漫记》”。
“他说这本书至于墓葬界，就好像《本草纲目》至于中国医药，《营造法式》至于中国建筑，《梦溪笔谈》至于中国科技”。
“他始终不让我们看一眼那本书，但是他教了我们很多，不夸张的说，你在考古系学8年，不及那本书上知识的百分之一”。
“刚开始我们为了验证书上的内容——我们就是“学而时习之”了，学了就去实践，果然按书上所说，我们在浙江省找到了好几座大墓”。
“其中就有南宋“胡纮”的十八疑冢，当然刚开始我们是找到就好，绝不下手，只是一种满足感”。
“后来还是克服不了人性的贪婪，在十年时间里干了几票大案，但是改革开放以后，国家对文物越来越重视，对盗墓的打击越来越大，在干完最后一票之后，我们三人乘船准备回家乡，从此金盆洗手，但是在船行进在长江中游，快到武汉的时候，突遇暴雨狂风，最后船翻了，十年盗墓所得全没了”，
“好在江南的孩子，光着屁股就会游泳了，我们三个死命游上岸，到了岸上也就剩半条命，低落的心情加上疲劳，三人都瘫在了河岸上”。
“看着满天的星星，老鱼突然站了起来，大笑不止”，
“老鱼东西没了算了，你人可别疯了”，老邱哽咽的说。
“但是老鱼脸上看不到一丝的不快，说，都是天意，是老天告诉我们从此应该散伙了”。
“我和老邱都沉默了”，
“老鱼说，还记得小锋老师吗”，
“我和老邱同时像心被揪了一下，那是心里最不愿意提起的东西”。
“其实他出事那晚，我一直跟在他后面”，“此话一出，我和老邱都惊呆了”，
“还记得那一局棋吗，那天以后我心里一直惴惴不安的，第二天晚上我想去找小锋老师，告诉他，我真的没有看错，可是刚到老师家门口，发现老师正要出门，我想上去打招呼，可是发现老师脸上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老师像换了一个人”。
“我于是没有打招呼，而是跟着老师”，
“最后我跟着老师来到瓯江畔，老师坐上一艘小渔船，往上游去了，后来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
“老师是被人谋杀的，老邱说？”，
“不，船上只有老师一个人，他亲自驾船”。
“看过傀儡戏吗”，两人点点头，“那天的老师不像人，而像傀儡戏舞台上的傀儡”。
“老邱问，那你突然得到那本手札也是和老师有关吗”，
“老鱼眼里闪过一丝不安，转身说，该散伙了，从此不要再见”，说完就走了，“老邱在老鱼背后大喊，你去哪”，“老鱼回答，老家”。
“那我们安定下来以后，告诉你”。
“老鱼回答，不必了，我不想知道”。
“从那次武汉江边分手，我再也没有见到过老鱼，事情过去二十年了”。
听完故事，苏乐的感觉和上次听完邱教授的故事一样，满身冷汗。
苏乐问：“那我去找鱼老师，他会帮我吗”。
“我感觉他会喜欢你”，
“为什么”，
“一种感觉吧，其实第一次看到你，我就感觉你是和老鱼一样的人”。
“那你会和我一起去吗”，
吕教授摇摇头，说：“不”，
“因为当年的承诺”？
“一部分吧”，吕教授眼神里有些游离，苏乐知道吕教授隐瞒什么，但是他不好究根问底。
第二天，苏乐，大豪，冯小龙，方迁，李盖茨五人，两辆车出发，目的地浙江丽水，此去几千公里的行程，其他四人都很兴奋，感觉出了城，任务就算迈出实质性一步了，只有苏乐闷闷不乐，因为他知道，未来怎么样，已经不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