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两个孩子都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因为他们都知道林家从祖父的时候起就已经不再袭爵了,爹爹更是靠自己的才学考上探花在朝为官的。
林如海好笑的看着两个孩子笑道:“正是如此。事实上当年向太先皇提出降封制度的就是你们的祖父。你们想想,这爵位一直都会封下去,每一个都世袭下去,京城里的达官贵人就会越来越多,到时候这些人要谁来养?还不是百姓?”墨玉偏着小脑袋,“所以祖父才提出降封,让那些没有本事的人渐渐地又从达官贵人变成平凡的人,而那些有本事的就会努力的保住自己的爵位?”
“正是如此,异姓大臣因公或封的爵位那是公侯伯子男五等,咱们林家却是破例活得了皇室后裔才能封的郡王爵位。只是先祖有言,树大招风,四代以后不得再袭爵位。当年你们祖父想先皇请辞的时候,先皇虽然允了,却已经保留保留了林家的封号记录在册,只是不再公开授予爵位罢了。”
两个孩子听着自己家族的过往,都有些出神,却并不太明白林如海说这些给他们听的用意。
林如海轻叹一声道:“爹爹告诉你们这些并不是要你们倚仗着家世如何如何,只是想让你们知道,林家并不是外人眼里的没落家族。林家的儿女也用不着仰人鼻息,吞声受气。”看着两个孩子有些惶恐的表情,林如海面色更加柔和,拉着黛玉道:“特别是玉儿你,你娘亲去了以后爹爹怕不能教导你一个女儿家,将你送到外祖母家,你可有怪过爹爹?”黛玉连连摇头,“玉儿知道爹爹都是为了玉儿好。”
“好孩子。”林如海欣慰的点点头,拿起桌上的玉盒放到黛玉手里道:“爹爹只怕是看不到玉儿及笄出阁的时候了,但是爹爹却不能不替你安排好。这个东西你拿着,将来若是有人想要干预的你的婚事,又无法拒绝的话就将这个盒子打开。如果你自己愿意的,成亲之前将这个盒子毁去便是,这里面的东西你却是不能看的。”黛玉不过年方十一,听到父亲居然说起自己的婚事,脸上一红,但是再看到父亲仿佛交代遗言一般的话,鼻头一酸,忍不住哭了出来,“爹爹,你不要说了。玉儿还小呢。玉儿的婚事自然是以后爹爹做主的。”
林如海苦笑一声,“好孩子,爹爹说的话,你都记着就是了。还有墨儿,如今你还小,事事要听姐姐的话,将来林家这个担子却是要你来挑的,莫要让人欺负了你姐姐,你可知道?”墨玉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郑重的点头,“爹爹放心,墨儿一定会保护姐姐的。”
“那就好。等到……之后你们就回京城去吧。咱们林家人丁凋零,你们两个孩子住在江南是万万不行的。京城那边爹爹已经为你们安排好了。咱们在京城有一处老宅和一处别院。这是地契。另外有九十九万八千八百两白银,十九万九千九百两黄金,和京城的十处产业,这是你亲娘还在世的时候便准备好的嫁妆。爹爹已经帮你存入了钱庄,拿着林家的玉符就可以取出来。林家其他的产业留给墨儿,墨儿十五岁之前由大总管暂管。如果墨儿十五岁之时还不能通过林家的试炼,这些产业八成将会上缴国库。还有两成你们姐弟个人一成。”
林如海咳了一声,黛玉连忙送上茶水让他润润喉咙,林如海喝了口茶,接着道:“另外,爹爹帮你们准备了二十万两银票,全部都兑换成一千两一张的,还有一些碎银子,给你们平时花用。去了京城,是要住在贾家也好,还是住咱们自己家你们自己拿主意。”
“自然是住在咱们自己家里。”黛玉看看弟弟,轻声道。
“玉儿不喜欢贾家?”
黛玉摇头,“玉儿是女儿家,住在外祖母家也没什么。但是墨儿却是男儿,将来要执掌林家门户,怎么可以自小寄人篱下?”想到自己在贾家纵然是锦衣玉食,又哪里有在家里轻松自在。若是弟弟也到了那样的家里去,平白让人轻瞧了去,她又怎么能忍心?
“好孩子,你心里有数就好。如今爹爹还在,贾家无论如何也不敢为难你们的。若是爹爹去了,你们也要记得林家的儿女断没有受人委屈的道理。”墨玉眨着眼睛,“爹爹是说外祖母家的人就会欺负姐姐和墨儿吗?”林如海淡笑道:“人心难测。那样的人家水深的很,爹爹只盼你们平平安安的才好。”墨玉重重的点头,“墨儿一定会好好保护姐姐的!”
“这就好。还有咱们这府邸,一些你们喜欢的东西爹爹早已让人收拾好了送去京城的别院了,还有玉儿你娘亲为你准备的一些首饰,回头你去看看。这宅子回头自然会有人来买,那贾琏若是收了钱给你们你们便守着,若是不给……就当是谢了这两年他们照顾玉儿的情谊。”
“爹爹……”说到这里,就连墨玉小小年纪也听出不对来了。两个孩子抓着林如海哭的像是泪人儿,林如海看着两个孩子也是分外不舍,也是不放心,却也不可奈何。
林如海交代了黛玉姐弟一些事情之后没两天果然身体再度变差。请来的大夫也只能摇头叹息,不过半个月便溘然长逝。黛玉和墨玉姐弟俩自然是悲痛欲绝。林家的老总管林忠连忙让人去将还在城里花天酒地的贾琏叫了回来。贾琏这些日子拿着林如海给的大把银票在城里是挥金如土,差点就将正事跑到脑后乐不思蜀了。一听到林如海过世的消息这才想起家母和王夫人的吩咐,匆忙的收拾了赶回林府。
回到林府的时候林如海已经收敛,黛玉和墨玉穿着孝衣跪在灵前,一切都是井井有条的进行着,反而显得没有贾琏什么事情。贾琏倒也不在意这些,只是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林府的摆设,算计着能得多少好处。却不知道这一切都落入在一边冷眼旁观的林总管眼底。林忠得过林如海的救命之恩,一辈子为林家做事,早就将林家当成自己的家了,看到贾琏如此,心中自然愤怒不已,却只是淡淡的敛眉,垂下眼掩去了眼底的嘲讽。
林如海的葬礼并不如何盛大,一来是林如海身前的叮嘱,墨玉年纪尚小,黛玉身体又弱,经不起连番折腾。二来所谓树倒猢狲山。往日里林如海身居巡盐御史的肥差,自然是人人想要逢迎拍马分一杯羹,如今林如海去了,林家后人年方七岁,眼见得林家就要彻底落没了,谁还有心情来这应酬一翻?官场上的人情冷暖林如海自然是看的极透的。
“少爷,姑娘,镇国大将军遣人前来吊丧。”
墨玉年纪小,自然不知道镇国大将军是谁。黛玉自然是知道的,心中也有些哀叹。当日爹爹在世的时候那皇甫大将军便亲自送她回扬州,如今爹爹方逝,便只派个人过来吊丧了。
林忠上前一步低声道:“姑娘,少爷,镇国将军与咱们老爷有师生之谊,不要怠慢的好。”
黛玉点点头,吩咐将人请进来。
不一会,进来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年人,模样寻常,看那衣着也是个管家模样的人,只是平凡的面孔下一双眼睛却是湛然有神,不似一般人物。那人先恭敬地给林如海上了香,才上前来道:“林大人仙逝,还请林公子和林姑娘节哀。”
墨玉站在姐姐前面,虽然矮了人一大截,倒是没有半点畏惧朗声道:“多谢老先生前来,也请代我们姐弟写过镇国将军。”
那人颇有些赞赏的看看墨玉,道:“林大人对我们将军有授业之恩,原本应该亲自前来送大人一成。但是我家将军二十天前已经接到圣诏前往漠北平定叛乱,还请公子和姑娘海涵。”墨玉到底还是个小孩子,这些应酬的话也没那么顺当,眨眨眼睛,低声道:“嗯……没关系。”想想又觉得有些不对,不自觉的就回头去看黛玉。黛玉也没想过原来那皇甫冰炎和父亲还有这样的渊源,安抚的看了看墨玉,轻声道:“镇国将军征战在外,那是为国为民的大事。就是爹爹也只会十分欣慰。老人家说这话折煞我们姐弟了。”
老人深深地看了黛玉一眼,眼睛似乎更亮了一些,“林姑娘客气了。老奴宫广延,不过是将军府管家罢了。想必林公子和姑娘来日也要上京城的,若有什么差遣尽管叫人到将军府说一声便是了。”黛玉客气的浅浅一笑,“多谢将军和宫管家。”
之后又有几个林如海平日的布衣好友前来吊唁,墨玉和黛玉忙着谢礼不知何时那宫广延已经悄然离去。
林如海入土之后,黛玉立刻就大病了一场。卧床不起缠绵了一月有余才渐渐地好起来。墨玉刚刚丧父又担心姐姐,原本圆圆的小脸都消瘦了一圈,看的黛玉十分内疚。贾琏原本就急着处理了林家的产业好带着黛玉和墨玉回京,却又被黛玉的病耽搁了一个多月正有些不耐烦,如今见黛玉好了连忙乐颠颠的来和黛玉说处理林家产业的事情。黛玉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并不怎么说话。贾琏知她素来不通俗务并不懂得这些,也就随意的敷衍了几句,自行去处理林家的产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