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默然不语,其实紫鹃的想法她亦有,只是未敢往深处想,此时被紫鹃说出来,仍觉难以置信。
看她良久不语,紫鹃复压低了声音,神秘地道:“姑娘,不如我们试探一下这府里的人,不是就知道了?”
黛玉看看紫鹃认真的样子,不觉好笑,一挑眉道:“问谁呢,如果王爷是有意如此,那这府里的人想必是同一路的,估计只瞒着我们主仆几个,你能问出有用的线索来才怪呢。”
紫鹃固执道:“不试怎么知道呢,依我猜测,明婶管该是是知情人,索性把她找来旁敲侧击一下?如果真能发现点什么来,那但说明我猜的没错,那,姑娘岂不是捡着宝了。”
黛玉见紫鹃眸子闪亮,不觉失笑,她虽有怀疑,但自问肯定是问不出来,凤墨此举,肯定有他的理由。
回到花厅,紫鹃便遣人去请了明婶过来,黛玉先是问了府里的一些情况,一时说些闲话。
紫鹃便绕来绕去地有意无意地往凤墨身上扯话题:“王爷也真是的,今个起这么早,大冷的天,何必这么急呢。明婶,王爷的病,比过去应该是大有起色吧?但愿这次回来能大见成效。”
明婶叹道:“可不是,王爷小时候聪明俊秀,太后疼得什么似的,只可惜这命不大好,自出了娘胎便没了娘,十多岁上又坏了脑子,不过上天不薄,娶了王妃这么个天仙似的美人,王妃又不嫌弃王爷。”
紫鹃笑道:“我看王爷竟是聪明得很,有时候说话把姑娘也绕进去了,哪象个脑子有毛病的呢,竟是比我们还精呢!”说着一面不声色地观察着明婶的脸色。
明婶一怔,随即眼神有些不明地笑道:“紫鹃姑娘说笑了,王爷那性子,象个七八岁的孩子似的,淘气是有的,还能哄住你们,我可是不信的!”
紫鹃复又随意地夸赞道:“明婶你是府里的老人了,还不知道王爷的小心眼吗,刁钻得很,虽然脑子如此,但要是从他的书法来看,竟是比那些临摹了几年的读书人还要好呢,消寒会上一曲箫声,不知道的人,以为王爷从来没有受过伤呢,那根本就是一个正常的人嘛!”
明婶由衷地道:“那是自然,王爷那么聪明,比得上他的人怕没有几个!”
紫鹃笑道:“明婶如此说来,王爷王妃竟是佳偶天成,天赐的良缘了!”明婶欣慰道:“那是自然,能配得上王爷的女子,也唯有王妃了,又有才又有貌,心地善良宽厚。他们俩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听着明婶的夸奖,黛玉赦颜而笑:“明婶,哪有你这么夸人的,把人全夸到天上去了!”
紫鹃一挑眉,冲黛玉会意地笑笑。
这是一个幽静的山谷,小溪潺潺,谷中种植着不知名的鲜花,更有许多的药草,皆是一般人叫不出名的。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此时虽已交寒冬,但这里却是温暖湿润,迥异于谷外的季节。
树木依旧葱茏,整个山谷中荡漾着幽微的草香,以及种种药香,交织在一起,闻之沁人心脾。谷中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更显得谷中幽深静谧。
忽而,一声鸟唳划破夜色中寂寥的山谷,凭空多了一点生气,远处,青山一带,连绵起伏。山间那一片地势较高,比较平整的草地上。几间竹篱茅舍,建得小巧而不俗。半隐半现地躲在茂林修竹之中,一条小小的溪流就在竹楼的旁边潺潺流过,坐在竹楼里,依稀能听到水流琤琮之声,不急不缓,如珠玉轻动,向远处深山中流淌。
旁边小桥流水,将之与周围隔断开来。周围却是被片片药草围绕着,山风吹拂着宽阔的山野。
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立于窗前,衣裙轻拂,黑亮的发丝飞扬,阳光如金子般纯净,淡淡地铺泻在万里长空,柔和地洒在这一袭银白色的锦袍上。
男子微眯起那双极美的长眸,俊逸非凡的脸上微微透出几分的冷意和慵懒,长眸顾盼间扯动那一份风华,让人移不开视线,说不出的高贵端华。
正是为黛玉来寻医问药的逍遥王爷凤墨,此处名百草谷,遍植奇草仙葩,每一株均是世间罕见的珍贵药材。
凤墨负手而立,良久才转过身来,望着竹屋内一个清癯的老者。老者银发银须,脸如古月,清癯矍铄,正垂首望着那盘棋凝眉思忖,不时地落下一个白子,片刻,复又执起一枚黑子落下,然后复是良久的思索沉吟。屋内静谧如斯,仿佛能听得到时间悄然的流动。
很快地,日影西斜,立于窗前的卓然男子转过身来,慢慢地踱到老者面前,打量了下棋势,然后俯下身,执起一子,悄然落下,一双黑瞳含笑看着老者。
老者终于有了反应,抬首看了他一眼,满意地微微一笑,随即站起身来,伸了伸腰,活动了一下,然后唤道:“童儿,上茶!”
随着一声清脆爽快的童声,一个垂髫小童含笑托着一个小竹盘轻轻地走进来,将竹盘上的两杯香茗放于竹案上,然后复悄悄退了出去。
老者清然一笑道:“墨儿,尝尝为师的这竹心茶如何?你多久没有尝了,只怕忘了这个味道了罢?”说罢兀自执起一杯,轻轻吹拂着,慢慢地啜饮了一口。
老者正是凤墨的师傅风瑶子,凤墨微微一笑,身形微动,坐于对面那张竹椅上,端起另一杯微微品了一口,笑道:“师傅,你这竹心茶,味道虽淡了点,但是依旧香醇。好久不喝了,还真是想念这个味道!”说着眯起长眸继续细品。
风瑶子打量了凤墨一眼,颔首道:“看来成了亲以后人是不一样了,以前你总是嫌师傅的竹心茶味道清淡,可是从没给过这么高的评价。”
凤墨俊眸一闪,嘴角扯动一抹笑意,有些揶揄地道:“此一时彼一时嘛,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师傅你总是用以前的眼光看人,蔫能不看走眼!徒儿也是在变的嘛。”
风瑶子瞥了一眼自己的爱徒,微微地有些好奇:“你这几年一直这么伪装着,风平浪静的。可是为师听说你这个小王妃为人聪慧非常,是圣朝的才女,成了亲也有一段时日了,你的小媳妇有没有发现什么破绽?”说着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凤墨挑了挑眉,此时一张脸生动之极,嘴角微微一扬,似含狡黠:“还好,徒儿得您的真传,掩饰得滴水一露。不过看情形应该是对我产生怀疑了!被她识破,估计也是早晚的事了!”
想着黛玉的聪慧和面对自己时而露出的疑惑,凤墨挑眉微微一笑,长眸如漾漾的春水一般潋滟生波,脸上的表情生动之极。
哦?风瑶子笑不丝地看着凤墨,慢条丝理地品着茶:“看你的神情就知道小日子过得不错,这个时候怎么会突然来找为师了,你也舍得你的小王妃?”
面对师傅的揶揄,凤墨反而大喇喇地道:“为师是来求师傅帮忙的,要不是现在天气冷,只怕她也会跟了过来的!”
一面慵懒的神情变得严峻认真地道:“这些年师傅对墨儿,恩如再造。没有师傅便没有今天的墨儿,如今墨儿又有难处要求师傅帮忙了!”
风瑶子挑挑眉道:“你要的人,师傅保护得好好的,别人动不得她半分。你要找的人,这几年为师一直派人悄悄地各处暗访。暗夜阁的人遍布江湖,没有查不到的。但人随境迁,辗转不定。为师当初建这个暗夜阁,只是想暗中保护你的安全。你母妃死得惨,至今死因皇上和太后尚不知真相,为师看在与你外祖莫逆之交的份上,将你带了出来。这几年,我们要找的人一直杳无音讯,没有丝毫的线索,只是前些日子你水师兄传来的消息,倒有了些许眉目,现在正在进一步印证中,这么多年你都等了,不再乎再等上一段时日罢?”
说罢脸色严肃,看着面前的凤墨。
凤墨心头一凛,微微眯起一双长眸,微一沉吟道:“师傅,师兄他还可好?”
凤墨知道圣朝的朝中局势也是风云变幻,水溶身为一个闲散王爷,但私下里并非象表面那么散淡逍遥。自己与黛玉的这段情缘,还应该感谢水溶促成呢。
风瑶子道:“为师收的你们这俩徒弟,全是王亲权贵,你如今不露形,一直无忧。但你师兄那里却是如履薄冰,不容乐观。”
凤墨颔首,随即微微一笑:“我此次来不是想打听此事,诚如师傅所言,我已经等了几年了,不在乎再等一年半载的。此番前来是有件急事,对徒儿来说是最重要的,是给我的王妃求药来的!”
于是缓缓地将黛玉的情形说了出来,想到黛玉硬挺着的样子,凤墨心里一阵抽痛,听紫鹃讲这种情形已经有些年头了,每年均要忍受这种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