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身在花溪村,生下来就不会哭,接生的婆子使劲儿地拍打着他的屁股,可是他只是咧咧嘴,稚嫩的耳膜里只有那啪啪的声响在回荡。
“可惜了,这孩子是个哑巴。”
普通的农家里,需要的是结实的臂膀,生了个天生有残疾的男孩的确是可惜,可是幸好他只是不能说话,胳膊腿还是完好的。
花溪村的生活就如同从村里流过的溪水,在圆润的卵石上潺潺而过流淌着一成不变的节奏。
爹娘给他取名阿溪,虽然他从来不会像溪水发出叮咚的声响。有个算命的路过村里,娘掏出了卖了鸡子换来的三枚铜钱,替自己的哑巴儿子算了算命,结果号称神算子的算命道士却是连连摇头退回了三枚钱道:“前世杀虐太重太重,本是应堕入畜生道的,但是凭着一股子执念再次托生为人,却要十世身残,还是要多结善缘,多多赎罪才好……”
这一席话,听得娘一阵摇头,回家为了他掉了几滴眼泪。
他却并不悲伤,不能言语其实挺好,不用整日里与一群厌烦的光屁股村童一起嬉戏打闹。村童欺负他不能言语,曾经捉弄他,将他推入了半满的积粪池里,他便是挣扎着爬了上来,死死地扑住了那个领头的小娃,将他的头按入了粪池。后来还是大人赶到,才算将那倒霉的孩子救了出来。
他的娘气得要扯过来打,可是却被儿子冰冷的目光直瞪着说不出话来。
从此以后,村里的孩子没有人敢去欺负那哑巴阿溪。
最近村里有一件隆重的大事,作为一直为宫中供奉菜果的花溪村,一直享受皇家的龙泽恩禄。而这一日女皇兴起,要带着七岁的双胞儿女到花溪村郊游。
这下整个花溪村的人都沸腾了。
族长在朝廷下来的内侍监官员的安排下,将田园村社修葺一新。又是特意将一处闲置了多年的以前朝中御医的老宅院作为女皇的临时寝宫。
当长蛇样的队伍进入花溪村时,七岁的阿溪也在黑压压跪倒一片的人群里伏跪着。当他在人群里微微抬起头颅时,看见那金黄的銮驾上,金色的薄纱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夺目的光,浪纱翻滚下,一个身着龙袍头戴金冠的女子便映入了他的眼中,乌黑的云鬓被飞舞的金龙盘卧,一双黛眉下是灵动的大眼,如同深不见底的水潭,一旦被吸入便是再难拔出……
他看得发了痴,一时忘记了低头,便是被一旁的爹爹使劲用大掌按住了脖颈前额狠狠地磕在了地上。
等他拼命用力挣脱了大掌,那銮驾已经驶去了遥远,小阿溪站起来要追过去,可是却被爹爹牢牢地抓住了胳膊:“傻瓜蛋,要追去作甚!”
阿溪哑着嗓啊啊地叫了几声,却是心里一阵的茫然:“要追去做甚么?”
关于皇帝的话题代替了村间地头的家长里短。
铁匠家的婆娘是最得意的,据说她当初在皇帝蒙难带着身边的御医隐姓埋名隐居在花溪村时,曾经给皇帝亲做了几顿饭,皇帝当时吃得甚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