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君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心头警惕消去,但仍有些疑惑问道:“这盗圣是谁?竟然有那么大胆子敢盗取天帝的宝物?”
这年头还有不识盗圣的?童子闻言愣了下,这才记起这位早在百年前隐居龙泉山修炼,不知晓倒也理解。当即解释说道:“具体的小童也不知。只知那盗圣是最近横空出世,不知师承,只知其人擅长易容之术及隐匿术法,小童只闻盗取现任妖界领主天妖的妖桅幡,魔族梦魔的风驰簪,人族大帝瑶光圣帝的雷龙剑,每盗取一家便留下盗圣名号,如今却来盗取天帝的心爱之物夜光珠,若被抓到定被天帝千刀万剐不可。”
肖君晒笑道:“当真是胆大包天啊,不过那盗圣也不过尔尔,盗取的这些宝物不过是他们的鸡肋之物罢了。”话虽这样说,但肖繁以对他们的了解,无故被人盗取宝物,肯定会恼羞成怒,势必要抓住她,以示惩戒才对,不过看样子他们都没能抓住她,她到底何方神圣?到底得多会躲啊?肖繁不觉对她产生了兴趣。
仙童闻言,暗暗翻翻白眼,哪有您胆大包天啊,千年前刚出道不久便大闹妖界,扰得避世的一位妖皇出面,您才住手。
还在跟天兵天将们玩躲猫猫的盗圣恐怕还不知某位大人物已经惦记上她了。
到了药翁的八兜宫,童子将肖君引入厅内,续了杯茶便告退。
而药翁早已在厅里等候,见肖君入厅,笑颜道:“今儿个怎么有空来老道这里?”
肖君也不墨迹,坐下客椅。道明了来意。沉声问:“可有法解救!?”
药翁沉吟片刻。“依小友所言,八九不离十乃是蜀州巫族蛊毒之法,学名叫做精虫。此虫端的厉害,以**血为生,若修士误食之不出十日便身亡,魂飞魄散。幸而那小女孩不曾修行,才可撑到现在……”
“你说的我也知。”肖君不耐烦打断他话说道:“我观你不紧不慢,必有解救之法,快快实言之。”
药翁了解好友性子,若事情不紧急,他倒会跟你掰扯几句,断不会如此无礼,想来那小女孩危在旦夕,也不好在卖弄口才,快言道:“解救之法只有一个,那就是重塑本阳。以亲人精血为引,以千年寒冰床为主,再以龙的龙髓,凤的凤血,补阳丹从辅,才可救助。”
肖君稍一思付,便知晓其中的奥妙。“只是这……”肖君倒有些犯难了,除却亲人精血外,药翁说的这些他都有,只是这代价……
药翁见他犹豫不决,心中一动,幸灾乐祸说道:“心中可是在想这小女孩与自己非亲非故,在计较得与失?”
被看穿的肖君没有丝毫不自在,坦然说道:“确如你所说,我本以为不难救治,在你这里求得一粒仙丹妙药就可救助这小女孩,不想如此麻烦,善事变做麻烦之事。更万般没有料到这精虫竟如此恶毒,要知自古以来,饮父母精血,食其血肉是为大逆不道之罪。”
药翁点了点头,愁叹道:“这也无怪那巫族恶毒,那也是被三界所逼,为自保才施如此恶毒行径……”这话说到一半,药翁顿得止住口,不复再言。
肖君也知那场战事,千百年来最恶劣的一场战争,被称为史上之殇,也被称作民族之殇。
一时间厅内有些冷场,谁没开口说话。药翁施施然坐主位在等,而肖君则坐在客位思量。
半柱香后,肖君缓缓开口道:“冥冥中一切皆有定数,今已插手这件事,若此时计量得失,得不偿失也,因果循环,他日必遭恶果。天意如此,这件事我肖繁便管到底了。”
药翁起身赞道:“好个性情中人,若是你刚出道那会,断不会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儿。看来在龙泉山这些年你修的是这个。”药翁虚指自己的心。“真可谓是三界之大幸,五湖四海之福分也。”
肖君得如此夸奖,抱赧道:“当年年少轻狂,眼高于天,做得不少错事,荒唐事,作不得真。若不是当日得老君提醒,我早已如同我大哥入了魔族。”
药翁闻言面上有些得意,笑言道:“小事尔,何足挂齿。若不是你今有要事在身,定要留你畅谈一番。”
提及自己结拜大哥,肖君想起了梦境之事,凝神看向药翁道:“近日来每每酣睡之际便能梦到我大哥化身无头鬼前来喊我,甚是凄惨,如那蒙受了不白之冤,让我痛心。老君,此梦何解?”
药翁没立即答他话,反而是观察了他几眼,一小悟,沉声说道:“我虽不懂周梦之说,但观你行径,恐怕这梦已成了你心中的心结,若不能及时解开,日后必成心魔。按我判断,此事有两种可能。”
肖君见他说的这般严重,急了,道:“哪两种?”
药翁凝重说道:“一是有人施术引你下山陷害之,二是你大哥必定出了什么事才会托梦于你。当然这些都是老道的猜测,并未得到证实。正好,这两天老道需要下界一趟,若不嫌弃,顺便为你打探些许消息。”
肖君沉默地点了点头。“如此多谢。”
厅内,药翁望着告辞离去的身影,心道:“此子当真得天运眷厚。”
也不知说的是那离去的背影,还是指那龙泉山的小女孩。
……
走出八兜宫门外时,肖君身形一顿,怪异得朝后看了一眼,心道莫非是巧合?不明事因,还是莫要多管闲事的好,天界不仅水深,且混。思及便只顾自己朝南天门外走去。
来时匆匆,去也匆匆。
出了南天门,肖君发现那人还是跟着自己,转身作揖,有些无奈道:“这位姑娘,我与你素不相识,为何从八兜宫出来便一直跟着在下?”
江果儿“……”
“跑什么跑?”肖君愕然的嘀咕道。看向远处的守门将,虚指自己问道:“我长的很可怕吗?”
天将闻言轻‘啊’了声,抱拳恭敬说道:“大圣爷温润如玉,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大圣爷一点都不可怕。”腹议道不生气时候的样子确实如此,生气时候的样子嘛……嗯,我这也不算说慌。
“奇怪,那为何一见我说话便跑了呢?”肖君边离去便嘀咕道。“还有那术法眼紧得很啊。”
回到龙泉山云隐居时见到母女两已经醒了,正在竹居外面安静地吃野果,百灵鸟鸟和灵鹿都在其身旁玩耍。遂放下心来,走到她们面前,不待他开口,就见那母女俩砰的一声,跪拜在地,大呼道:“多谢圣人救命之恩,我和我女儿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的大恩。”
肖君皱眉不悦道:“在下不过是观你等不易,方出手救助,若在方如此行径,你等自行离去。”
“……不敢。”
肖君刚启口,就见在南天门见到自己就跑了的姑娘从高云落下,拍拍手,施施然站在母女两后面。张口刚要说话,便见肖繁抢先了话头“你乃何人?跟江枫,东方鹤是什么关系?不经在下同意,擅闯他人道场,今日若说不出个所以然,定要责罚于你。”
哪怕你背后有人撑腰,只要我站在道德制高点,就算是各方领主亲自来了,我也不怕。
刚出道百年的江果儿哪懂得这些弯弯绕,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一时间忘了跟来的目的是问他怎么看穿她的隐匿术法的。答道:“江枫,东方鹤是我父母亲。我只是在八兜宫后厅听你们说话,想看看你是什么样的人,想送点什么东西给你的,还有就是怎么看穿我的隐匿术法的!”
这人好可怕,好凶,在后厅听他们讲话还道他很心善呢。早知道就不偷偷跟在他后面了,娘,我要回家!!
肖君听是江枫夫妇的女儿,眉毛一挑,上上下下打量她几眼,但见其怯生生的,一副小孩子做错事要被大人责罚的样子还蛮可爱的。便起了玩心道:“我观你无甚有出奇之处,说说看,你有什么可以送的?”
江果儿歪头想了想,右手一抬,中指带的一枚戒指一闪,地上顿时出现了十几样东西,各色光彩夺目。
江果儿神气说道:“这里的东西随便你挑一件吧。”
肖君盯住地上几件眼熟的东西,心中一乍,脱口说道:“你就是盗圣!?”
这里赫然有天妖的妖桅幡,瑶光圣帝的雷龙剑,梦魔的风驰簪。天帝的夜明珠,不仅如此,张渊天还认出了其他大有来头的宝物。
肖君:“……”
“对啊,你怎么知道本姑娘的……哦哦!!连你也听过本姑娘的名号,看来我的大名已然响彻大江南北了。”江果儿起先有些纳闷,待纳过闷来为之兴奋,然后自我陶醉地在那自言自语。
肖君眨眨眼,脑子里莫名闪过一道亮点,而他抓住了。脱口咆哮道:“你这样做只是为了能超过你父母!?”
江果儿见他一脸讶异的表情,更为得意地说道:“对啊,对啊。我这个快速出名的主意棒不棒?这可是本姑娘想出来的绝妙之计哦。”
肖君:“……”
“诶,你倒是快点挑啊,在那磨磨唧唧的想什么呢?啊!!你不会想全部独吞了吧,我告诉你哦,你只能挑一件哦。”江果儿自以为看穿了他的诡计,一脸戒备的盯着肖繁。
肖君一头黑线。“你拿回去吧,我不要了。我也不罚你了,你回你爹娘那去吧。”
不说这些大有来头,标志性很强的宝物,就说以现在的要法,肖君敢要吗?他不敢。
江果儿“……你自己说的哦。”
“诶,你刚才说认识我父母?”
肖君:“……”
是夜,竹居内灯火明亮,隐约有身影闪绰,是伦氏母女及江果儿,灵鹿和百灵鸟也在天黑之时各回栖处,而肖君自己则在竹居后面悬崖处旁的一棵松树底下打坐调息。
深夜,竹居内的蜡烛早已是熄灭,静悄悄地,一个身影从竹居内走出,朝悬崖处走去,除了夏季特有的虫鸣声,风声,别无它声,身处在深山,仿佛大地万物都在栖息,安详,宁静,没有了世间的俗与闹,伦母便有这样的感受。
她想,要是自己和女儿能在这待一辈子该有多好。
当然她明白这,不过是自己的一个奢望。
但是,她有希望,她的女儿便是她的希望。
原成想把伦陌养大成人,再让媒婆找个好婆家,等自己老时,膝下有一大堆的外孙子外孙女围着自己转悠,外婆外婆的叫着,那是该有多么美好的画面。自己也有面目面对在打仗时被流箭射死的老伴。
没成想造化弄人,自己再也看不到了……
“想死不用在我面前。”
冷得掉渣一声喝喊惊醒了胡思乱想的伦母,伦母低眸,吓得止不住地往后退,最后瘫坐在地上。原来若不是肖君的提醒,就差半步她便跳崖自杀了。
肖君见她一脸后怕的样,皱了皱眉。“若还是没想好,就先回去吧。”
在晚饭之际,肖君便将救治之法告诉了她们,让她们自己选择,在那时,好是上演了母女情深的戏。伦母此时来,便是要告诉肖繁,她的决定。
伦陌站起身来,面朝肖君,沉默的摇摇头,眼神充满了坚定。
肖君悟了她眼神的意思,边起身边道:“我明白了,跟我来吧。”
肖君领她去后山玄冰洞,刚走一小半路,肖君便停步,跟在其后的伦母有些不明所以,刚想开口问怎么不走了……便听肖繁怒声道:“还不出来?”
伦母转头朝后看,左右看。别说是人影,连个鬼影子都没。
“在上面。”
伦母得到肖繁提醒,抬头看,果然见到江果儿从高空落下,站在她身前边。
肖君清冷一哼,道:“你跟来做什么?”
江果儿有些心虚地比划道:“我,就是有点好奇,哦,不不,就丁点,丁点,嘿嘿。”
肖君沉下脸来,喝道:“胡闹,回去。”
江果儿瞧他是真生气了,怕他又赶自己下山,不敢违抗。嘟囔道:“回去就回去嘛!”
玄冰洞外……
到了后山的一处杂草丛生的洞口,伦母忍不住的问道:“为什么不能让江姑娘跟过来?”
肖君瞥了她一眼,沉声道:“回梦丹是一种丹药,也可以说是一种邪药,人吃了会陷入完美而又快乐的梦境,没有痛苦,没有烦恼我会让你事先吃下一颗回梦丹,让你陷入梦境并躺睡在千年寒冰床上,其他的不用你管。”
我会趁你陷入梦境之际,用寒冰刀一刀一刀划在你身上,让其精血流淌在千年寒冰床上,这期间,你不能死。这样的情景肖繁怎么可能让没经历过血腥的江果儿看见?又怎么让我亲口告诉你这样的残忍的过程?
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但伦母听懂了,沉默的点头,肖繁未说出口的话,她已然明白了。
她,感谢;
打心底万分感谢。
这一晚……
他,成了一名侩子手。
云隐居……
娘亲!
清明,一声撕心裂肺得喊声道破了深山的宁静。
这一早上,伦陌哭着,闹着,失魂落魄的样就仿佛天要塌下来,或许对她而言,这‘天’早在昨晚儿塌了……这期间,江果儿及灵鹿,百灵鸟一直陪在她身边安慰。而肖繁则去取辅药去了,一直到晌午才回来。
原本趋于平静的伦陌一见到肖繁立刻激动了起来,踉跄着起身大喊着要为她的娘亲报仇。江果儿闻言扑身拦住了她,百灵鸟飞在半空,小翅膀拍呀拍得不停,灵鹿在一旁着急叫唤。
江果儿见站在竹居门口外的肖繁只是平静地看着,不打算说一句话的样儿气道:“喂,你倒是说一句话啊。”
肖君闻言顿了顿,好笑道:“这情况你让我该说什么?欢迎来杀我?还是……”目光森然的盯视伦陌,“还是斩草除根,我先杀了她!?”
竹居内的众人均被肖君的杀伐气势所迫,一时都愣愣得看他,眼带足了不可置信。
肖君不待他们反应,紧接开口恫吓:“你是要活命还是要去陪伴你母亲?!”
伦陌的小心肝儿颤阿颤的,怕了。失了神,条件反射道:“要活命。”
“大声点,我听不见。”
伦陌似是发泄一般哭喊道:“要活命,要活命……”
吼完,伦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不在冲动;
只是静静地大哭,
以告慰她娘亲的在天之灵;
思念母亲的泪水,
一滴一滴落在平坦的泥地。
待伦陌哭完了,肖繁从怀里拿出一片状若喇叭花,翠绿色的叶子,走到伦陌面前弯身交给她。“这叫六音叶,可记录任何一张声音。你娘亲要跟你说的话都在这六音叶里面,集中心神,像吹口哨那样吹响它便可。”
听是娘亲留的遗言,伦陌擦了擦眼眶满是泪的眼,拿过六音叶,放在嘴边吹,没吹响。
肖繁提醒道:“集中心神。”
说完便走出居外,伦母要说的话,拜托的事,肖繁在玄冰洞里就已经知道了。
下午,后山玄冰洞洞里……
凹凸不平的洞壁莹莹闪烁着荧光,跟在肖繁身后边的伦陌很奇特地看着四周。其中一个荧光突然离开了洞壁,飞到她的面前,伦陌凝神一看,原来是一只萤火虫,单手摊开,那只萤火虫似通灵性般地飞落在她手掌上。
走啊走,昏暗的洞里使伦陌觉得仿佛时间停格了……又仿佛好像过了很久很久,不会停止……
不知何时走到了尽头,可容纳百十来人的洞里正中间摆放着一棺看上去像是被鲜血浸满了的长四方形的立体千年寒冰床,寒冰床身上冒着淡淡的白气,寒冷的气息充满了洞内。
寒冰床内里一丝丝线条,鲜艳欲滴。
伦陌看到的不是鲜艳的线条,是娘亲体内的万千血丝,是骨与肉。
“躺上去。”
没有了之前哭闹的伦陌,此时很听话的走上前,千年寒冰床足有她一人身高的两倍,就在她筹措如何上去,肖繁刚走一步准备上前抱她的时候,异兆出现了,寒冰床里的鲜血疯狂涌动了起来,肖君见此异兆皱眉思量应对方法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双鲜血组成的大手抱住了伦陌,伦陌没有害怕;没有闪躲;因为她知道那是娘亲的手,大手平稳而缓慢的把她放在了床上。
肖君抿唇走神,他知道这是伦母的意念。难道这就是至亲之间才有的爱的体现!?
躺在千年寒冰床上,她觉得就像是被娘亲抱在了怀里,很温暖,很安心。她慢慢闭上双眼,很平静的问道:“请问什么时候开始?”
“嗯?!”肖君拉回神智,走近床的旁边说道:“噢,现在开始吧。”
伦陌轻轻点头;示意肖繁,她已做好了准备。
肖君探手从怀里拿出了一粒丹药,此丹药如云雀蛋大小,正圆形,散发淡淡的橙色光晕,生命之息铺散四方,这便是补阳丹。一边叫伦陌张开嘴一边将补阳丹放进她的嘴里,提醒道:“含着,不许咬,不许嚼碎,不许开口说话,连张口都不行,让它自然融化,其他的你什么都不用管,这期间你只能躺在这床上,不许离开,听明白了吗?”
伦陌睁开眼睛,眨了眨。
“嗯,很好。”
肖君走开两步,静默两秒,便见到被鲜血浸满的寒冰床里的一丝丝鲜血朝伦陌体内涌去,不是疯狂激进的方式,而是如那潺潺流水的方式汲进伦陌的体内。
肖君暗暗点头道:“我先出去了,子时我会再回来。”
说完便头也不回,离开了。
玄冰洞洞外……
一直在外面等候他们的消息的江果儿,百灵鸟和灵鹿一见到肖君出现,便都热切地上前,用各自的语言询问“怎么样了?小陌呢?怎么没见小陌出来?”
肖君瞥了她们急切的样儿,嗤笑道:“小陌还没死呢,你们不用个个都跟发丧一样的表情来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