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佩并没有放在心上,连二少犹如染了层说不清颜色的语句,都不过意思在她耳边掠了一掠。她心知这也不过是个开场,只管望住裴老爷。
却是左手边坐着两个人先按耐不住。这两人都称得上是老头年纪,养得皮肉丰满,油光水滑。开口说话时总有不知是否血糖太高的缘故而不住的喘气声。
“裴三少还是心善,难免会被别有心思的人哄骗。也算不上什么。”
另一个远没有那么客气,说话时好像一个精致陈旧的痰盂,倒出了的驳杂不堪入目:“哧?别有用心?也就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原本就听说是个小门小户市井里的,今天看了,果然不是什么好名姓上的东西?!”
同他们坐在一道有一个顶尖小的少年,不过上初中的年纪。此刻有几分坐立不安,连着手搁置的一块裤子布料都被抓得起皱。听着这话过分,扁了扁嘴,“叔公……毕竟三婶她……”
“三婶?!”刚刚开口那人几乎要被这句话激得跳起来。只是不知是碍于身份贵重,还是身躯贵重,只是在沙发上略弹了弹以示不许:“你哪来的三婶?啊?你连三叔都没有!那个南宫恨不过是个杂种!”
少年被猛地吓了一跳,膛口坐在那里,连接下去要说的话的音调都找不着。只在最开始开了口的裴云帆脸色像是被窗外骤至的大雨打过,倾颓惨白,“佩佩……你……果然……”
“杂种?”
这一声问得慢。
不但慢,还轻。
像是听了一个笑话,分明不放在眼里,还要捧场的轻轻将一笑掷在人脸上。
初佩原本只是不动声色听着,左右妨害不到她。看他们唱大戏将自己向底踩,不知多久才撕扯下那一层脸面。直到刚刚那南宫家的叔公提到了南宫恨,才终于扬了一下眉。是眉梢上抖出一层寒意。又要笑。是寒意上凝出一朵冰花。
她笑着说:“你是说……阿衡……是杂种?”
房中忽然静了下来。初佩本不过是个这些人眼里的轻狂小民,即使今日与两年前裴家三少夫人的模样有几分出入,也不曾被看进眼里。只是这句问话,却做得气势十足。
一时仿佛无人敢接。
只有裴老爷的眼中一抹神色渐深,像是思量什么,又像是眼前纤细人影与心中一个猜想逐渐不谋而合。他转头看了看那被明晃晃打脸的南宫家叔公。
那人原本被震出一层冷汗,被这样一看,觉得像是冷汗也被震住了。忙不及开口:“我就是说他怎么……”
初佩轻描淡写的截住了。
“难看。”
她声调平,语气不重。只是接着漫不经心样开口:
“南宫容与,白兰路百春苑3栋9座402室,姓白的一个售货员,还有那曹溪路742号蒲长公寓4栋503室,不知道是哪个导演手上转下来的一个外围明星……”说到这里,忽然一笑,语气里加了两分嘲弄,掩住心里的悲愤:“你现在花的,穿的,吃的,用的,都是你口中那个杂种的钱。是……也不是?”
却分明不给人回问话的余地。
一旁开口唤她三婶的少年神情恍惚了片刻。那大概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他不知不觉走到主宅后花园,从一架开得繁盛的紫藤萝后听道一把泠泠如环佩相碰的女声,不急不缓在交代着南宫家里开销盈亏,一笔笔算个分明。他不知不觉走近,看见女子精致到锋锐的容貌,笼上一层被筛染成紫色的日光,柔和成梦一样的眉眼。
……如今是真算得分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