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已深。
暮色也深。
青衣江边青衣庄,青衣残院一青衣。
乌鸦落在破瓦上,叽叽喳喳。
“你都看到了。”
“我都看到了。”
“都是萧太生干的好事。”
“太生是干了一件好事。”
“什么?”张一秀狠狠的盯着他,问道:“杀人也是好事?”
“他至少没有杀你。”
简奚仲一直很安静,他的手在剑上。
暮色已深。
十三个身影突然降落在矮墙上。
简奚仲的剑在手里,简奚仲的剑已入鞘。
十三个人都没动,十三个人再也不会动。
“是‘青衣十三剑人’。”张一秀惊呼:“他们居然没死。”
“他们已经死了。”简奚仲突然走向她,撩起她的马尾,笑道:“你的男人,没死。”
“不,他已经死了。”
“他已经来了。不过,”简奚仲转身,拔出了剑,轻轻道:“你说他死了,那他就是死了。”
暮色更深,夜笼罩大地。
黑色的身影,出现在黑色的院落中。黑色的手里,握着白色的剑。
杀人的夜,杀人的剑,杀人的人。
张一秀看着他,惊讶的叫道:“剑皇,你真的没死。”
青衣剑皇看着简奚仲,笑道:“我不会为女人而死。”
“你骗我?”张一秀是失望的。女人的天敌不是剑,是面子。
“是的,我骗你。”
简奚仲一把将张一秀拉在身后,看着青衣剑皇,轻轻一笑道:“我终于找到你。”
“找到我并不是什么好事。”
“在我的眼里却是好事。”
“你要替她杀了我?”青衣剑皇淡淡道。
“她说你早就死了。”
“我死了,她的男人就死了。”
“你死了,她的男人就换了。”
青衣剑皇拔出剑,看着剑锋,问道:“你是什么剑?”
“哪里有人,哪里有剑。”
青衣剑皇沉默。
简奚仲也拔出剑,问道:“你又是什么剑?”
“人在哪里,剑在哪里。”
简奚仲也沉默。
“砰”,突然两束白光相撞,漫天剑花。
青衣剑皇直直的站着,青衣十三剑,见过的人都已死了。
简奚仲半跪着,太玄长生剑,没有人见过。
青衣剑皇再也没有说话,他的喉咙血已僵固。他的人站得很直,一动不动。
静静的江水,静静的黑夜。剑皇还在,剑皇的剑已不再。
所以她走了。
穿过黑黑的后院,上了小楼。人没死,就还有希望。她点亮一盏灯。
小楼里扔出一本书,简奚仲接在手里,《青衣拂柳功》。
凉风如刀,大地苍茫。
千佛殿左耳室壁中,刻着密密麻麻的小人。
《百转千佛功》,这是一门肉身横练到极致的绝学。没有方童那一刀,墙上壁画不会脱落。
但萧太生为难了,该不该学?其实他已经尽数看了一眼,其实他已经学会。
“这样的宝物,不该留在世间。”萧太生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很快他想通了这个简单的道理。
太阳依旧明亮,有个人比太阳还明亮。这个人走的时候,顺手拆了左耳室。
当他站在右耳室门口的时候,一个女子靠在门前睡着了。
女人睡着的时候都是最美的,她披着千佛衣,好像一尊佛子。
她一定在等谁,不然她不会睡。她一定很累了,她等的人不来,她就不会醒。
所幸他来了。
秋。
秋风吹着秋叶,秋叶染红半山。
秋水退了半截,山下一片肃杀。
萧太生和稽心怡站在江边,身旁横七竖八都是僵硬的尸体。
“欸乃”一声山水绿,一棹飞舟来。舟上一个老翁,手里一柄刀。
一把及其平常的小刀,刻舟的刀。老翁没有抬头,只是刻舟。
“真是一把好刀。”萧太生点头称赞。
“你认识这把刀。”渔翁看着萧太生,眼里闪过一丝微光。
“这是一把杀人的刀。一把嫁祸的刀。”
“你果然来自天上。”
“现在我在山下。”
“萧太生今日杀了这么多寻宝的人,江湖已然容不下你。”老翁贼兮兮的笑着,盯着他。
他突然抬手,一束飞刀,穿过秋风落叶,射向萧太生。
“你的手法很高明。”萧太生静静的摇着羽扇,任凭刀打在他的身上,然后掉落在地。
“你为何不闪躲?”
“我躲了,她会死。”
“可惜我的刀,居然杀不了你。”
“宝物在我身上,你自然杀不了我。”萧太生刚才用的,正是《百转千佛功》。
“可惜来的不是素霓生,居然是你萧太生。”
“母亲的事,就是我的事。”
飞舟夺江而去。
“满眼风波多闪烁,看山恰似走来迎,仔细看山山不动,是船行。”老翁哈哈大笑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孤舟蓑笠翁,一刀寒江雪。”萧太生自然清楚,这个叫寒江雪的人,三十年前有多强。
但江湖只属于一个人,江湖十年就换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