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并不后悔,因为当她放下举起的手臂时,他脸上露出的笑容那么灿烂,好似得到了全世界。
只是这样快乐的他绝对想不到会因她尝到子弹穿透胸膛的滋味。
男人有些诧异会在霍紫兰的脸上看到类似怔愣的表情,这一次,她没有像以前那样痛快地接受指令,而是在他面前怔愣住了。
这对于一个杀手来说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冷哼一声,打断霍紫兰的冥想,“怎么不说话?”
霍紫兰低垂着头闷闷地说了声,“是。”
话落就要转身离开却听到身后男人的挽留,“紫兰,好久没和义父聊聊了,今天我就索性放下公事,我们来唠唠闲嗑怎么样?”
男人突发的想法并没得到任何回应,这叫他不禁开始怀疑究竟在养女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她的意志似乎有要动摇的趋势。
霍紫兰背对着男人半天没说话,对于这个收养她的人她的感情是复杂的。
感激他在她父母双亡以后及时解救了就要沦为乞丐的她,也恨他从此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魑魅地狱之中。
永远忘不掉第一次杀人时的恐惧与憎恶,也是从那时起,她正式与快乐做了告别,从此踏上了这条暗无天日的不归路。
“怎么了?义父只是想和你聊聊,你不愿意吗?”
这个曾经最听话的养女,几时起已经开始违逆他的命令。
听手下说,上一次之所以任务会失败是因为一个突然冒出来的警察。
还好,他派出去的人不止她一个,能够及时解决了那个多事的人。
不然不仅是任务失败,他有曝光的危险,就连这个引以为傲的傀儡杀手可能都会变节给他制造出事端。
听到手下来报以后他就一直想找紫兰谈谈,虽然那个多事的男人已经死了,难保不会有第二个再次动摇她的心神。
看来他得对她的思想进行强化教育了。
“这次要杀的人是谁?”
霍紫兰没有转身也没有要继续逗留的意思,让身后的男人有片刻的尴尬。
男人并没有继续试图挽留,既然她不想谈就不谈,眼下还是让她出任务要紧。
眼看着大选在即,突然冒出的这个人是个强劲的对手,他一刻也等不了,只想立刻了断了他。
男人眼中寒光迸出,冷冷地说,“是参选委员的人选之一,我会让影给你有关他的具体信息。这一次,我要你连同他的家人全部干掉,一个不留。”
他最恨这种拦路虎,竟敢妄想成为他政治道路上的绊脚石,就别怪他心狠手辣。
闻言,霍紫兰未多做赘言,只说了一句“知道了”便走出房间。
义父的心狠手辣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既然命令她斩草除根,就没有她说不的余地。
即便是妇孺之辈,她也只有挥枪取命了,谁叫她生下来就是无心无情的脍子手。
然而,当霍紫兰杀掉义父的竞选对手再来找他的妻儿时,很意外地发现他们并没有逃。
抱着孩子的****对她的到来并未露出惊讶亦或惧怕的表情,她只是紧紧抱着怀中稚儿,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貌似在哄孩子睡觉。
霍紫兰扬起拿着枪的手对准妇人,本欲扣动扳机的手却无缘由地停了下来。
妇人脸上流露的慈母光辉震慑了她的心弦,这是她第一次亲眼所见名为母爱的情感。
虽未曾体会到却能从妇人毫无保留的母爱绽放中领略一二。
情感的那根弦被波动,叫理智的东西似乎已然处于下风,再不能指挥手的动作。
突然想起朱启的笑脸,耳朵有些痒,好似能听见他劝阻的话,眼睛有些刺痛,仿佛能看见他企盼的眼神。
“死了也不放过我吗?”霍紫兰低声嘟囔了一句,然后放下了拿枪的手,将枪收回口袋里。
“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对妇人撂下这句话,霍紫兰转身欲离开。
“为什么?为什么放过我们?”
她都已经那么轻松地取走了她丈夫的生命,又为什么放过他们母子?
像她这种没有人性的杀手应该将他们一家赶尽杀绝才是啊。
霍紫兰没漏看妇人眼中的鄙夷,对于一个刚刚杀害自己丈夫的人,她的确应该鄙夷的。
可是她却觉得她的眼神好碍眼。杀人是她的职业,她只不过是奉命行事,但对于一个刚刚失去丈夫的女人来说,她做的事是天理所难容的吧?
轻轻地叹了口气,霍紫兰冷眼看着正冷视着她的妇人。
“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即使我放过你,他也还是会派其他的人来杀你,到时候你就插翅难逃了。”
霍紫兰没像往常一样结束任务便回去复命,而是来到了墓地。
空无人烟的墓地在傍晚格外显得阴森凄凉。
走到一座坟墓前,紫兰停了下来。
墓碑上照片里的人笑得好灿烂,如沐春风般的阳光表情曾是她困惑的根源。
蹲下身与照片里的人平视,有什么东西自眼角涌出。
没有费力去擦掉它,紫兰只是呆呆地看着好似璀璨星辉的男人。
“今天我又杀人了,听到这个你会不高兴吧?”些微暗哑的嗓音缓缓道出她要说的话。
不知怎的,她就是想跟他分享,即使明知道他会不喜欢她要说的事情,她还是忍不住要告诉他。
坐在墓碑旁,仿佛遇到故人般,霍紫兰悠然自得地自说自话。
“他要我杀了这一家人,我却违背了他的命令,放走了他的妻儿。第一次,我没有照着他的剧本走;第一次,我想要任性一次、叛逆一次;第一次,我在进行任务的时候想起了你。”
微微的风吹在脸上让人很舒爽,霍紫兰闭上双眼,扬起头,尽情感受着从未体会到的宁静。
暴风雨之前的平静总会让人流连忘返,任务失败想当然耳会遭到义父的严惩。
很可能她又要被关禁闭了。在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屋里,没有人理会她,没有人救助她,一切仿佛都是理所当然。
犯了错误就要受到责罚,这是她5岁起就被灌输的理念。
嘴角微微弯起,笑容里却累积了太多叫做苦涩的东西。
没遇到朱启以前,她从未察觉到自己的生活有多糟糕。
杀手的生活虽然时有疲倦,但大多数时间她都是自由的。
只要义父忙起来,她就会有充足的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
而她最喜欢的消遣就是睡觉。
一个人暗无天日地睡,不想明天会有什么样的生活,不想下一刻又要杀什么样的人,只有睡梦中她才能像其他的女孩一样贪恋亦或是渴求一些得不到的东西,比如爱情。
可是,他出现了,毫无预警地,就那样绽着阳光十足的微笑出现在她眼前,用着自以为救世主的姿态对她说教,企图将她“引入正途”。
如若是以前,这么多事的人通常只有一个下场——做她的枪下亡魂。但这一次,她却没这么做。
自包中掏出一个小纸团,缓缓地打开,里面竟然是一个已经快要融化的巧克力球。
那一天,在她出任务的前夕,他突然出现,不由分说地将巧克力交到她手里,只说了句“希望你能了解苦涩中带着甜蜜的真正涵义”就走开了。
她看见了,他眼中的失望,但她却没有其他的选择。
巧克力球已经没有了原来的形状,就像她的心,因他的离开而多出了一个缺口。
“朱启,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起身撲了撲裤子上的土,罗紫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没再看墓碑一眼,她想她可能不会再来了,因为这里有太多羁绊……
隐身的阎王双臂环胸,冷然地注视着欲走出墓地的霍紫兰。
“喂,快点,你到底查到没有?”大声呵斥着身边的黑罗刹,很不满手下工作效率这么低。
好不容易逮到此时这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想在这个空无一人的墓地将她送到前世了是,身边这家伙竟然还给他磨蹭,一会人都走了,等到她再落单时又不知道要等多久。
黑罗刹本就煞黑的脸此时更是乌烟瘴气,阎王一点都不体谅下属。
这么厚的轮回簿,他怎么可能瞬间找到要寻找的信息啊?
但是埋怨归埋怨,手上的动作还在飞快地进行着,不然阎王气急了,他就有好一顿排头吃了。
见黑罗刹还在翻,阎王没耐性地对着他的头给了一个爆栗。
“你到底有完没完呢,一会人都走了,动作给我快点。”
头部被敲的隐隐作痛,又不能揉,黑罗刹第N次慨叹自己的坎坷命运,竟然跟了这么个不讲理的主子。
这么想着,突然一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在了轮回簿上,黑罗刹简直想仰天大笑几声,感谢有好生之德的苍天听到了他的祷告,将他自苦痛中抽离。
“找到了,找到了,我找到了。”一连三声找到了,显示他又多高兴完成主子交给的神圣任务。
阎王不耐地说,“找到了就快念,本王好做法把那个女人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