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桌上,有些诡异的寂静。每个人都默默扒着自己碗里的饭,却心思各异。
“啪”地一声,刘婆子放下饭碗,转身朝卧室走去。剩余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放下了碗筷。
不一会,刘婆子便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黑色木盒。
“丫头,你知道这是什么么?”刘婆子看着凤寂,严肃地问道。
后者佯装不懂,摇了摇头。
“能让你入学的好东西。”说着,刘婆子打开了盒子。里面躺着一卷黄色的卷轴,绣着金龙,像是圣旨的模样。
刘婆子看了一眼自家老头,后者会意,站起身来,刘婆子则温顺地站到一旁。
刘老头庄重地拿起卷轴,注视着凤寂。即便心中有些不以为然,凤寂也不得不学着他们的恭敬,站起身。刘老头这才将卷轴递到她手里。
刘婆子站在一旁,低声哭了起来。凤寂一惊,有些不知所措。
“没事,你阿奶只是有些舍不得。毕竟,这是海儿的命换来的。”刘老头的声音中明显有些哽咽。凤寂的目光凝重了许多。
原来只有战死的有功的士兵家属才有这份入学的殊荣。可对于两位老人来说,恐怕还是儿子更珍贵吧。如今他们却将这卷轴给了自己……
凤寂托着卷轴跪在地上,向着两人叩了三个响头。她向来桀骜,但是这一世,她发誓将两位老人当做亲人侍奉。
两位老人默不作声,受了她的三拜。他们都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心下也是欣慰的。
饭后,凤寂将东西收好,便被刘婆子拉出去买东西了。虽然是为了初入学,不丢了脸面,但凤寂却感觉到了女人对于购物的狂热。不禁心下一阵哀叹。刘老头笑着冲着她们挥手,看向凤寂的目光里满是幸灾乐祸。
爷爷,你藏得那一坛好酒完了…
笑得一脸得意的刘老头脊背一凉,心里念叨,这天怎么忽冷忽热的?
两个女人来的第一站便是成衣店,店老板显然与刘婆子是老相识了,一进门便是十分热情。“刘家婆子,你可是好久没上我这小店来了。”
“这不是来了嘛,你可得给我孙子弄件好衣服穿,过几天他便要入学了。”刘婆子笑着将凤寂推上前去。
店主的眸子一亮,“诶呀,这是你家孙子,长得这么惹人喜,难得刘婆子舍得让你入学。”她捂嘴一笑,在凤寂的脸上捏了捏。
后者只能讪笑着回道:“店主才是风韵犹存。”说起来也真是,同是四十好几的年纪,偏这店主就显得年轻许多,自家阿奶就显的沧桑不少。凤寂暗暗下了决心,回去定要帮自家阿奶调理一下。
是女人便喜欢听别人夸自己美,再开口时,明显语气就真诚了许多,“这小子倒是嘴甜,喜欢上哪件衣服跟大娘说,大娘给你算便宜些。”
凤寂甜甜一笑“谢谢大娘。”
凤寂在店中转了转,刘婆子在一旁和店主聊了起来,不时地指出自己看着不错的衣衫。
凤寂对刘婆子的意见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略微颔首,最后停在了一匹红色的布料前,伸出手摸了摸手感,柔软光滑,不禁面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
“这小子倒是好眼光,”店主笑着走上前,“这布料是我刚进到的货,整座京城也就我家有。”
“是么?”刘婆子也上前,摸了摸手感,然后微微一笑,显然也是认为不错,“那就用这料子给我家孙子定件衣衫。”
“既然说了要给你们便宜些,我自然不会要的太贵,这样吧,布料和手工,我一共要你八百文。”
这段时间凤寂早已了解了这里的货币流通方式,一两银子,相当于现在的一百元,而一千文钱等于一两。黄金是比较稀少的流通物品,百两白银才等于一两黄金。
虽然比自己所想的价格贵了些,刘婆子也没什么意见。嘱咐了一声,把钱留下,便拉着凤寂离开了。
“奶,我们这是去哪啊?”眼看着离家的方向越来越远,凤寂忍不住伸出手拉住刘婆子。
刘婆子转过头,冲着她笑了笑。“今天有花灯啊。”
凤寂愣了愣,虽然听说古代有这种放花灯的习俗,但她还真的没放过。
“把愿望放在花灯上,河神会帮你实现愿望的。”说着说着,刘婆子脸上浮现出一种少女的娇羞。
虽然已经一大把年纪,生活使其面容沧桑,却依稀能看见年轻时的影子。
凤寂嘿嘿一笑,“阿奶年轻时也是一个美人吧。”
刘婆子老脸一红,“这么大岁数了,还提那些干嘛。”但突然加快的步伐也显示出一些猫腻。凤寂偷笑,喊道:“阿奶,你走那么快干嘛。”
刘婆子顿住脚步,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她无奈又宠溺地微微一笑,真是输给这孩子了,不过谁让自己愿意宠着她呢。
凤寂揉了揉额头,吐了吐小舌。跟着她并肩而走。旁边许多女子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暗香浮动。
看着这些韶华少女,刘婆子眼中涌出些许怀念。
“当年啊…”
知道自家阿奶要说起往事,凤寂微微屏住了呼吸,静闻其详。
“也是花灯会,我与珊儿从家里偷跑了出来,为了河神赐给我们一份好姻缘。她买了一盏冰蓝色的花灯,写了一首小诗。正打算放进河里,却听一道男声道:‘小姐这诗写得极好。’。那男子长了一副俊俏的容貌,但衣着华贵,一看便知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也许就是那时珊儿便动了心,此后非他不嫁,即便是做妾。”刘婆子微微叹口气,“可豪门贵妾哪里是那么好当的,不过两年便死在了那深宅里。可怜她父母,就这一个宝贝女儿,她去了后,两位老人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痛,没多久,也跟着去了。”
凤寂面无波澜,这种事情听得多了,她见过的也不少了,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刘婆子却是一脸愧疚,“如果那时我没有拉着她一起去放花灯,或许她会像我一样,找个老实人,平凡地过完一生,倒也算幸福美满。”
“人各有命,阿奶,你不是她,你怎么会了解她的幸福或苦痛?况且既然是自己做的决定,便要自己负责。”
刘婆子叹口气,虽然知道她的话有理,但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啊。
“罢了,不谈这些,别碍了玩乐的心情。”
两人继续前行,凤寂的余光却注意到了墙角的白衣,嘴角撇了撇,装作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