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山烟雨,依然如昨,只是群山倾颓,万木残败,有如清明时节遍埋孤冢荒坟的荒郊野岭。
烟雨中,有一白衣女子行于黑云之上,淅沥的雨滴打在她的脸颊和衣衫上,全都被一层白色的毫光所抹去。她不染纤尘的素手中拿着一个羊脂玉净瓶,不时地抽出其中浸着的一根杨柳枝条往死寂的山水中挥洒几下,说来奇怪,净瓶中闪光的露水所到之处,树木枝桠竟恢复了生机。
被大水冲垮的篷庐已然重建,此刻的篷庐之中,坐着二老一小三个人影。其中一个穿着长相均跟老农一样的自然是东郭先生,而他对面的蒲团之上,有一个瘦小的老道身披一件紫金斗篷,把枯瘦的脑袋隐藏在斗篷之下,只露出两撇山羊胡,将山中孙这个胖小子抱在怀中。
三人正在说话间,忽然篷庐内的空气腾起了烟氲,不一时便凝成了一个紫色的虚空。东郭先生皱眉看时,不想这虚空之中居然跌下了一个人来。这人身着一件老旧的灰布斗篷,一头乌发长至腰间,也不梳理,就这么随意地飘在脑后。
“文天?”东郭先生自然认得他是谁,“你怎么变样了?”
文天走出虚空,一切便又归于正常,一看山中孙果然在这里,也顾不上解释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对东郭先生说道:“东郭前辈,龙冷蝉造反,现在我爹已经被他们给捉了去了。我奉通天教主法旨而来,向你讨山中孙随我一起去拿下龙冷蝉,事情紧急,回来再跟您解释吧!”
山中孙一听自己才八岁,通天教主已经知道他了,兴奋得两眼冒光,拍手就要挣扎出老人的怀抱去拉文天。可是这时候却听那枯瘦的老人沉声说道:“原来是白虎李元虚之子。山中孙年纪太小,贫道怕他遭人毒手,岂不愧对了他的父母?这样吧,仙界****,我辈也难辞其责,虽然玉虚宫未降下法旨,但贫道还是随你走一遭好了。”
“不知前辈是……”文天不由问道。
“不敢当,贫道夹龙山俱留孙!”
文天一听,喜不自胜,有这捆仙绳的祖宗陪同前往,又何愁捉不住龙冷蝉?可是他却不知道,由于女娲召妖的干扰,这第一步棋还没落子的时候,事情的发展已经偏离了通天教主预计的轨道了!
文天正要行礼道谢,却又听俱留孙对怀里的山中孙说道:“徒孙,你现在速速前去仞利天,找你父亲土府星君土行孙与你母亲六合星君邓氏婵,叫他们赶紧前往东胜神州助阵,我现在便随文天贤侄一同先走一步。这修复巴山山水的事,还得拜托东郭你老兄了!”
东郭先生连忙应承,只怪自己这屋子还没打扫干净,不能配文天同往。文天见俱留孙这么义气,不仅自己老帅出马,还把山中孙一家子都叫上了,当真是感激不尽,连声拜谢。只见山中孙吹了个口哨,半天里便不知从哪儿飞来一只怪鸟,朱红的翎羽之下竟然长着两只人手。鸟飞到山中孙面前,胖小子将这两只人手一握,怪鸟便又冲天而起,直朝着三十三天飞去。
“贤侄,咱们便也出发吧!”
文天闻言点头,回身又向东郭先生作了一揖,随同俱留孙一起走下了篷庐。
-东胜神州此刻已经是黑云漫漫,不见天光,不为其他,只因三万五千天兵将云梦大泽镇东关围了个水泄不通。
黑云之上立有一座帅帐,一个全身披着鎏金银甲,三缕长须,手中托着一座袖珍玲珑宝塔的中年男子正与一个黑脸大汉坐在帐中的长桌前争论不休,而帅帐之外,杨戬倒拖着三尖两刃刀,跟着啸天犬一块气急败坏地踱步不休。
“白虎李被抓,古路达受伤。天庭救兵迟迟不到,莫非叫我老牛回家招呼老婆儿子上阵不成?”黑脸大汉狂吼道。
那中年男子摸了摸胡须,摇了摇头:“牛兄,你既然如此说,也并非不是可行之策。我儿子都在帐下效死,推己及人,你也应当了解我的心情。再说了,我看芭蕉扇尽可以敌住风伯大风,而你儿子九昧真焰,正能破龙冷蝉那厮……”
黑脸大汉正欲发飙,忽听帐外跑来一个小兵叫道:“将军,门外有一老道协同了一个少年人拜见!”
这两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托塔天王李靖与平天大圣牛魔王。李靖一听,知道是不知那座仙山洞府的救兵到了,慌忙对小兵说道:“快快传他们进来!”
不一会,俱留孙与文天便走到了帐前。牛魔王不认得俱留孙,李靖和杨戬却怎么可能不认得,连忙走出帅帐来迎接。
“不知师叔法驾到此,有失远迎!”李靖和杨戬齐声稽首道。杨戬当然也看到了长发飘飘文天,先是一喜,旋即又想到他的老爹被反贼捉走,不由换上了一副惭愧的表情。正欲发话的时候,突然文天领子里爬出一只苍蝇,歪歪斜斜地冲自己飞了过来。他总是以八九玄功变身打别人闷棍,自然对此道了然于胸,心中暗道:天兵大营里怎么有苍蝇,莫不是什么奸细?连忙运气神目一看,谁知这虎头苍蝇的两个复眼之上,居然显出了文天的脑袋来。
杨戬哪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心中大喜,也不说破,跟李靖一块将俱留孙和獓烟变化的超级替身迎入了帅帐。
苍蝇飞入杨戬耳中,“嗡嗡”轻道:“大哥,我已经会变身了!这次跟俱留孙前辈前来,是遵了通天教主法旨,先让我潜入敌营去救出我爹,然后与俱留孙前辈做个陷阱,匡来龙冷蝉,抓他上天庭见王母!”
杨戬闻言,神目之下眉头轻皱,以神识回复文天道:“文天,你此刻八九玄功空具其形,道行不足,虽然你气息混沌,能够掩人耳目,可那镇东关大牢必然有强兵把守,你又如何闯得过去?不如大哥我跟你同去便是了。”
文天听了这话,似乎非常开心,说道:“教主说我爹只有些小灾劫,断无性命之忧,我此去必然成功。大哥,你单枪匹马收服梅山七怪的故事,早就遍传仙界,如今哪个新生的小仙(除了他自己之外,这事还是路上听来的)不是听着你的故事长大的?你放心,若是我连一个人都救不出来,我也无言称你一声大哥!”
杨戬咧了咧大嘴,又望了一眼对面身披灰色斗篷,腰悬血书短剑的獓烟,轻轻笑了一声,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往事,回复道:“好小子,你契约神兽竟然如此强悍!大哥我此次便放你去了,要是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杨戬豁出一身道行不要,也要抽了龙冷蝉的龙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