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6年12月,46岁的富孀梅克夫人请柴可夫斯基为她编写提琴及钢琴乐曲。她很快就收到了他的作品,并于2月30日写信向他致谢:“……托你的事这么快就办妥了,我深为感激。若是告诉你那乐曲使我多么兴奋,我觉得并不适当,因为你已听惯了那些音乐素养比我高出若干倍的人对你的称赞与敬仰。我要是说那种话,恐怕只会让你见笑。而我则很珍视自己的快乐,绝不让别人拿我当笑柄,因此我只请你相信,你的乐曲使我的生活过得更轻松、更愉快。”
第二天,她接到柴可夫斯基的回信:“……多谢你的夸奖。就我而言,当一个音乐家处于失败及困难境地时,知道还有少数真正的知音人存在,对他将是一种莫大的快慰。”
梅克夫人1831年出生于中等家庭,她父亲遗传给她的是对音乐的喜好,而她母亲则使她具有一种似乎是商业的敏锐性的特殊性格。她17岁时和一个在德国政府工作的低收入工程师梅克结婚,婚后的第一年期间,他们不断地为难以忍受的贫困生活挣扎。而后她的直觉、天赋与商业本能告诉她可在俄国赚钱,因为当时西欧国家进步很快,俄国也正在修建铁路,以便迎头赶上。
梅克终于被她的信心所说服,决定放弃低微的工作职位而自谋发展,结果生意兴隆,很短的时间内就成为巨富。
1876年,梅克去世后,梅克夫人继承了一笔相当可观的遗产。梅克夫人以她惯有的高效率管理方式,经营着庞大的产业。她住在一处大房子里,家中奴仆很多,她的12个子女中有7个和她住在一起。自从丈夫死后,音乐成为梅克夫人唯一的精神寄托,她在乐曲上获得了一切的快慰与满足。
尼古拉·鲁宾斯坦是梅克夫人家中为数很少的座上客之一,他积极地在莫斯科及其音乐学院的音乐环境中培养她的兴趣。她要尼古拉为她找一位提琴家做全日的服务,那样,她就可担任钢琴伴奏了。
经尼古拉介绍而应聘的,是“英俊潇洒,心胸开朗,极具才华的提琴名手”柯代克。柯代克是尼古拉的极有前途的得意门生,而他也曾上过柴可夫斯基的音乐理论课。柯代克对这位恩师十分钦仰,而且柴可夫斯基也很欣赏柯代克的为人与天分,两人于是成为密友。
柯代克见到梅克夫人也热衷于柴可夫斯基的乐曲,就把他所知道的有关柴可夫斯基的一切说给梅克夫人听,因此她才得知柴可夫斯基的手头窘迫,就请他编写乐曲。
两个月后,柴可夫斯基又接到第二次请托,而且也如期交卷了。不过,梅克夫人这次的感谢信却略微带有煽动性,言谈中道出了较为亲密友情的邀约:“我极想把我对你的感情多告诉你一些,但深怕占用了你所能腾得出来的极微少的时间。”
经济处境及惯有的习性都不允许柴可夫斯基辜负这番美意,于是柴可夫斯基答复她说,自己最感遗憾的是她没有把感情真切地透露。他说:“如果我能有机会来报答你的感情,那将是一件很愉快及很有趣的事。”他请她不妨把想说的话都写信告诉他。
梅克夫人再给他的信就很长了,那是此后13年间多达一千一百多封的这类信函的开端。虽然,往来信件中净多的是亲密且带热情的字句,但除了有限的几次短暂会面外,他们不常见面。对任何人来说,通信成为他们生命中的精神堡垒,信函中发现出彼此的了解与敬重,将可带给他们无限的欢欣与鼓舞。
梅克夫人在1877年3月19日写给他的信是他们友谊建立的基础,她说:“以前,我曾经急于和你本人熟悉,但我现在发觉你越对我迷恋,我就越不敢面对你。我认为,和你一起相处时,我一定无法像现在这样对你倾诉……我目前宁愿和你保持距离,以便我可以思念你,并在你的音乐中陪伴着你。”
她并且提到,在听过他的《暴风雨》乐曲以后,她的精神呈现“半错乱”状态:“我说不出它给我的是什么印象……我在寻找一切机会去听别人对你的批评如何。几天前闲聊时,由于你的一个意见和我的观点不谋而合,突然间我感觉到亲密的友谊使我更接近你。男女的关系,并不比类同的意见、心境,及感应更容易把人聚集在一起,因此,有的人和另一个人结合后,却很可能在若干方面仍然像陌路人一般。”
他显然愿意按照梅克夫人的要求和她交往,想必他认为那只是一个女人所能付出的理想关系。他回信表示同意她的说法,他们都是由于不常与人往来,才会产生这种“共同的意见”。
此外,他也没有问清缘由,而是径自接受了她不想见他的建议,他说:“我知道,你我如果深交了以后,你就没办法发现梦寐以求的我和音乐间的那种和谐。”
他表示他正在学她的办法去了解她及她的生活。梅克夫人1877年5月第三次请他编写提琴和钢琴乐曲《责难》,名称是她自定的。他们的爱情虽已在纸上迅速发展,这首曲子的请托却被他拒绝了。他说:“我不能让虚假或伪善介入到我们的关系中来。”
他最不愿为了钱财而去编写没有灵感的乐曲。他一方面了解到这些编写乐曲的请托,都是些掩饰得很不高明的慈善行为;另一方面他也觉得,如果以直接借贷来偿债,反倒是比较好的办法。他在给她的信上说:“现在我正在从事冬天开始的交响曲的编写工作。我很想把它献给你,因为你将会发现它是你内心的思想与情绪的共鸣。目前,任何其他工作都是一种负担,因为那必需要改变现有的气氛及思路。”
梅克夫人欣然接受他的献赠,柴可夫斯基的坦诚,使她深受感动,她在回信时还顺便借给了他3000卢布。
柴可夫斯基信中所提的是《F小调第四交响曲》。它虽占去他大部分可用的时间,但他也正在为另一首歌剧寻求适当的题材。他拒绝斯塔索夫所建议的以“五个战神”改写的剧本“Cardinae”为题材,他所希望的是“以爱情、妒忌、野心、爱国等单一戏剧动机为主的东西”。
另一个朋友拉佛斯卡亚则建议他可用普希金的《叶甫根尼·奥涅金》做主题。当时,他显然也认为不适合而没有采纳,但最后还是用了它,而且还发现布局很好,编写成歌剧可能大有前途。
他曾在一个不眠之夜构思好情节以后,写了封信给莫杰斯特:“……它虽然也有缺点,但是普希金那扣人心弦的诗篇中所描述的人性及简洁的主题都足以抵偿它的所有缺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