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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词律的美学意蕴(1)

词本是按照一定的乐谱演唱的歌词,是继唐诗之后的一种新诗体,它产生的时代,根据敦煌曲子词记载,最早当在北魏时出现,只是人们没有认识它的真容罢了,现在通行的说法是,词兴于唐,盛于宋。其实,唐五代时,还没有人把这种新诗体省称为词的,它在当时的称谓很多,并没有一个统一的名称。人们从音乐的角度着眼称它为“曲”、“杂曲”、“曲子词”。后来,因为词和乐府诗一样可以配乐歌唱,故而又有人称它为“乐府”。因为词的句子长短不齐,于是便有人称它为“长短句”。如辛弃疾的词集就叫《稼轩长短句》,秦观的词集就叫《淮海长短句》。还有人从词的起源上命名,认为词源于诗,词是近体诗(律诗、绝句)或古乐府诗里演变出来的,因此称词为“诗余”。词受律诗影响应该是正确的,如宋人在宋庆宗年间编辑的一部词集就叫《草堂诗余》。在宋代,被称为“诗余”的词集就有27部。

其实,“曲子词”、“曲子”中的“曲”,指的就是乐曲,“词”指的就是文辞,“曲子词”也就是配乐演唱的歌词,就如同今天大家所说的歌词一样,就此而言,词最早应指歌词,全唐诗中就有大量的“相和歌词”,敦煌石窟的文物中也有大量的“敦煌曲子词”,这都是词的最早形式。不过,这时的词和我们今天所说的词还有很大的不同。今天我们所谓的词,是完全文人化,即完全出自文人之手的文学意义上的词,它已基本脱离了音乐,失去了音乐的特性。已由民间口头创作转向了文坛文人创作,正因为它由民间口头创作到文人创作的漫长过程,称谓不同也是很正常的。除了我们上面谈到人们常用的几个名子之外,词还有其他别名:“近体乐府”或“乐府”,如苏东坡的《东坡乐府》;“歌曲”,如姜夔的《白石道人歌曲》;“琴趣”,如欧阳修的《醉翁琴趣外编》;“乐章”,如柳永《乐章集》等。限于篇幅。此处不再一一列举。

一、形式美

词产生于民间,后由文人推向文坛,并在文坛上大展风彩,影响一千余年,这说明词的生命力之强,影响之深远。虽然它有盛有衰,有荣有枯,有低谷有高峰,但总体是在不断完善中发展前行,从形式到内容不断丰富多彩。在中国文学史上占居着显著地位,终成与唐诗并峙的新颖文学样式。这种新颖的文学样式一出世就有着独特性,表现了与律诗不同的特征,更显其灵活多变的体式,让读者始终感受到形式的美艳,如词皆有调名,多数分片(分为小令、双调、多调等),句式依调填词形成随机长短句,句法也彻底打破律诗的窠臼,显出机动自如的语词来。虽然它与诗皆与音乐有缘,但因面世时代的差异,所依据的音乐层次是大不相同的,词的格律要求与诗的格律要求是不同的。它没有近体诗要求的那么严整,也没有一定的规律性,其格律要求相当复杂,这与它的词繁多有关。具体而言,可从以下几方面来考查:

(一)词的特征有如下几点

1、字、句、段有明确的限制。在一首词中,不管是一段、两段或者三段、四段,每一段有多少句,每一句有多少字,都有具体规定,不可多也不可少。这就是“词有定段,段有定句、句有定字”的道理。

2、有明确平仄要求。每一句中的每一个字是平声还是仄声,是必须平还是必须仄,或可平可仄,都有具体规定,不可随意变更。

3、有明确的押韵要求。一首词何处是韵脚,何处必须押韵,何处要转韵,何处要换韵,押什么韵,换什么韵,都有明确的要求,不能任意更改。

4、词性、句子对仗上的要求。词的句子长短不一,词的句与句之间一般不要求对仗,当然写成对仗句更好。但词的一些上下句字数相同的句子之间是要求对仗的。要求对仗之处必须对仗,没有回旋的余地。

5、节奏和韵律要求严格,在一首词中,因词的句子长短不一,在音韵上有自己独特的节奏和韵律。这种节奏和韵律并不像律诗那样有规律可循,而是非常灵活,具体词具体对待。在词人创作和阅读吟诵中必须遵循词的节奏和韵律要求,否则就读不懂古词,或者无从领会词意或者曲解词意。如“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中,“浪淘尽”不能读破,“一时多少豪杰”中“一时”为一拍,“多少”为一拍,“豪杰”为一拍,不可随意读断,否则,对这一句式就会有误解之处。

6、对重叠反复字词的具体要求。词中常有叠字叠韵叠句的现象和要求,律诗中却没有这一现象,这一要求是依据不同的词调而出现的。这些词调中的重叠反复的运用,可产生一种特殊的效果,如“调笑令”、“如梦令”、“忆秦娥”等词调中多有这一现象。

(二)词调与词牌

词是格律诗的延伸和扩展,是格律诗的变体。但它与格律诗又有本质上的区别。格律诗的格律共有四种,词的格律则有一两千种之多。可以说,一个词牌就有一种格律规则,因此,要理解这个问题,有一定的难度,首先要弄清楚词调和词牌这两个基本概念。

词调是指与词相配合的曲调。上面说过,词最早是用来配合曲调演唱的歌词,如同当今一首歌词,就要有相应的一个曲调,每一首歌词的曲调是不相同的,词调也是如此。实际上就相当于现在歌曲的曲谱。只是当时是因调填词,不像现在这样因词谱曲罢了。随着时间的流逝,每一首词最早的词调已不可考,只剩下与之相匹配的歌词和它们的长短体制了。当词作为一种独立的文字形式脱离歌词之后,最早的词调也就变成了仅仅表示这首词曲调长短的一个标志了,不再表示具体的曲谱名称了。然而作为独立文学体裁来说,词的曲谱的长短和这首词的字数、句数的多少密切相关。在这种程度上来说,词调规定了一首词的字数、句数的多寡。

词牌就是词调的名,也就是词的格式的名。一首词就有一个词调,有一个词调就有一个词牌。有时,一个词调会有几个不同的名称,于是就出现了一个词调有几个词牌的现象。例如《蝶恋花》,原名叫《鹊踏枝》,同时又叫《卷珠帘》、《望长安》、《凤栖悟》、《桐花凤》、《西笑吟》、《桃园行》、《一箩金》、《鱼水同欢》、《明月先南浦》、《细雨吹池沼》、《江如练》、《黄金缕》等等,为此,词调和词牌一样,都是一首词应遵循的格律标志罢了。

一般而言,最早的词牌就是词调的名称,也可说是这首词的标题,它和词的内容是一致的。什么样的词调填什么样的词,二者应为统一体,如张志和的《渔歌子》:“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这是写渔夫的歌,展现了绵绵春雨中的美丽渔歌图。白居易的《忆江南》“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描绘出了一幅美丽的江南春景。这些词牌有很多词人填写的现象,填词的内容与词牌也不完全相同,于是,词牌便逐渐丧失了标题的作用,仅成了表示一首词格律的标志了。而词的标题另外再拟定。重新拟定标题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根据词的内容拟定标题:如《青玉案·元夕》(辛弃疾),《江城子·密州出猎》(苏轼),一种是以词的第一句话中选取前几个字作为标题,如《念奴娇·赤壁怀古》(苏轼),又叫《念奴娇·大江东去》《清平乐·春归何处》(黄庭坚),前者是按内容拟定标题,后者是从词的首句中选取前四字作标题。标题有揭示词的内容的作用,让人一看就可知这首词归这种词牌中的哪一首,作者何人。

词牌的来源原因较杂,说法也不尽相同,一般来说,可概括为以下几点:

(1)根据词最初表现的内容取名,如《女冠子》最初是吟咏女道士的事的,《浪淘沙》最初是吟咏流沙淘金的事的。

(2)由词格中最早的或最有代表性的一首词中某几个字构成。如《如梦令》,是从唐庄宗原词中“如梦,如梦,残月落花烟重”中的“如梦”再加上词调名“令”构成,《渔家傲》是从晏殊词中“神仙一曲渔家傲”的最后三字选取构成的。

(3)来源于前人成句。如《浣溪沙》出自唐人诗句“洗药浣溪沙”,《西江月》出自李白的《苏台怀古》中“只今唯有西江月,曾照吴王宫里人”。

(4)以有关的人物,事物作为词牌名。如《沁园春》,沁园,相传为东汉明帝之女沁水公主的园林,后被窦宪依仗权势霸占。《菩萨蛮》,唐时女蛮国人的打扮是“危髻金冠,缀璐被体”。相传唐宣宗时,女蛮国派使者入贡,每一个使者都梳着高高的发髻,穿着华丽的衣服,缀着金银珠宝,号为“菩萨蛮队”,当时的乐师就作了“菩萨蛮曲”,故名。《苏幕遮》取之西域人的帽子。

(5)沿用唐代教坊或宫廷音乐的名称。如《水调歌头》为唐代宫廷大曲,曲名叫“水调歌”,“歌头”是曲子的开头部分,这个词牌,就是根据唐代大曲“水调歌”的开头部分定名的。《清平乐》则借用汉朝乐府的“清调”和“平调”定名。《蝶恋花》是直接采用唐代教坊曲《蝶恋花》的名称作为词牌名的。如此现象很多。

(6)直接用全词的字数作为词牌名。如《十六字令》、《百字令》、《念奴娇》。

(7)在某一个词牌前后增加一两个说明的字构成。如《木兰花慢》、《丑奴儿近》、《摊破浣溪沙》、《减字木兰花》、《卜算子慢》等。

除以上几点之外,还有以地名命名的,以季节命名的,以物命名的,不一而足,大约有一千多种。

(三)词的种类

词的种类,就是词的格律模式的种类,也就是词谱的种类。因为划分的角度不同,所以说法也不一样,大概有以下几种分法:

1、根据字数的多寡词可分为:小令、中调、长调三大类。

根据明嘉靖人顾从敬刻《类编草堂诗余》、清人毛先舒在《填词名解》卷一中的解释可知,58字以内为小令,如《十六字令》(16字)、《忆江南》(27字)、《渔歌子》(27字)、《如梦令》(33字)、《忆秦娥》(46字等);59字以上90字以下的叫中调,如《临江仙》(60)字、《渔家傲》(62字)、《青玉案》(67字)、《江城子》(70字)等;90字以上的叫长调,如《满江红》(93字)、《水调歌头》(95字)、《念奴娇》(100字)、《雨霖铃》(103字)、《沁园春》(114字)等。

2、根据段数的多寡,词可以分为单调、双调、三叠、四叠等四类。

只有一段的词叫单调,如《忆江南》、《如梦令》、《渔歌子》、《忆秦娥》等;有两段的叫双调,如《水调歌头》、《念奴娇》、《满江红》、《江城子》、《青玉案》等;有三段的叫三叠,有四段的叫四叠,如《夜半乐》、《兰陵王》(三叠);《莺啼序》(四叠)。

其中,单调的词最易创作,双调的词最常见,也最多,三叠、四叠的词较少。

词的一段叫做阕,又叫片。曲终叫阕,片就是遍,一阕一片是说乐曲已奏过了一遍,一首词也可以叫一阕。单调的词不分段,往往就是小令;双调的词由两阕构成,称为“上阕”(上片)“下阕”(下片)。三、四叠以此类推。

双调的词上、下阕,在格律上又分为以下三种情况:

(1)上下阕格律完全相同,如《长相思》(又名《相思令》、《双红豆》、《忆多娇》),如:

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谁知离别情?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

词谱是:

―,韵||―,叶―|――||―,叶――||―。叶―――,叶|――,叶(叠后二字)||―――|―,叶|――|―。叶

(2)上下阕格律基本相同,但下阕开头的一两句与上阕不同(俗称为“换头”),如温庭筠的《酒泉子》:

楚女不归,楼枕小河春水。月孤明,风又起,杏花稀。玉钗斜篸云鬓重,裙上金缕凤。八行书,千里梦,雁南飞。

孙光宪的《酒泉子》:

空碛无边,万里阳关道路。马萧萧,人去去,陇云愁。香貂旧制戎衣窄,胡霜千里白。绮罗心,魂梦隔,上高楼。

词谱是:

―|―,韵―||――|。换仄|――,―||,叶仄|――。叶平|――|――|,三换仄―|―||。叶三仄|――,―||,叶三仄|――。叶平

以上两首词词谱一致,上下阕最后三字格律相同,但上阕前两句与下阕前两句句数不同,字数不同,平仄也不同。

(3)上下阕格律完全不同,如陆游与晏殊的《诉衷情》就是典型的例子。

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裘。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州。(陆游)

美蓉金菊半馨香,天气欲重阳,远村秋色如画,红树间疏黄。流水淡,碧天长,路茫茫。平高目断,鸿雁来时,无限思量。(晏殊)

3、根据词牌名称,又可将词分为若干类。

根据清代康熙敕令编纂的《钦定词谱》,词共有1180种词牌,2306体。此书是截至目前收录词牌最多的一部词谱。

正常情况下,一个词牌就是一类。但有的词牌有几个甚至十几、二十几个名称,如《蝶恋花》,除了正名外,还有14个别名。可见词牌的芜杂。因此,才有了《钦定词谱》1180种词牌,2306体的分类。如果只算正名,那么词就分为826种;如果加上别名,词就有了2306种。

4、词除了正体之外,还有变体,根据词调的性质,可将词的变体分为令、引、近、慢四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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