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人类对于时间本质的认识,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得到正确反映的。这是由于时间这一认识对象本身的某些特点所决定的。时间问题是宇宙观的基本问题之一。由于受到人们对于客观世界物质运动规律认识程度的限制,因此在科学技术不发达的古代,人们对时间的本质便产生了各种歪曲的认识。即使在现代,以至今后很长的时间内,有些涉及时间本质的问题还始终是一个谜。纵观人类关于时间认识的发展过程,大有“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感觉。在对时间认识的早期阶段,有如“循环论”、“有限论”等等的描述,这些观念的产生,归根到底还是由于直观感觉的局限性造成的。毫无疑问,直观感觉是人们认识事物的基础,但单凭这一点,并不能真正认识事物的本来面目。它需要“从生动的直观到抽象的思维,并从抽象的思维到实践”(列宁,《哲学笔记》,1956年,第155页),才能获得比较正确的概念和把握住事物的规律,从而更完整、更深刻、更科学地认识事物的本来面目。日、月和年的概念的产生,时间均匀流驰的理论的建立,标志着人类对时间的认识已经由经验感觉达到理性思维的阶段;相对论效应以及时空弯曲等概念,更是这一理性思维的进一步深化。
人类对时间的认识源于自身发展的需要
对于人类发展的史前阶段,探讨这一点是比较困难的。前人留下的是“果”,而“因”本身只能靠我们去推测。由目前的资料可以推测到,至少有3个方面的原因,导致人们去认识时间,并不断地推动这一认识向前发展和深化。
首先是生存的需要。远古时代,人们过着原始群居的渔猎游牧生活,使用最简陋的工具,靠采集和渔猎获取食物,藉以延续自己的生存。在顺利情况下,每天所得食物尚能勉强果腹;遇上不虞灾祸,就只好忍饥挨饿。为了遮风避雨,他们往往把森林、洞穴等天然场所作为固定的住地,“日出而作,日人而息”。出于这种生存斗争的需要,这个时期的人类不得不对由太阳东升西落所引起的时间变化有最粗浅的了解和熟悉。例如,什么时候出发,到多远的地方去采猎,才能在日落前赶回住所。日落之前回不到居住的洞穴,对于他们是很危险的。可以推想,这就是人类认识昼夜交替和白昼长短的开始。当然,这时的认识是十分肤浅的,甚至可以说并不比某些动物的认识高明多少。因为这个时期的人,活动范围狭窄,大脑的抽象思维和判断能力也很差。
第二是发展生产的需要。随着生产的发展,以采集渔猎为生的原始人类逐步过渡到农业社会。在农牧业生产中,作物的播种、耕耘、收获、贮藏,都要同季节变化密切配合。安排随时可以得到好收成,稍有差错就会造成歉收。如果说原始群居社会离不开“日”这个概念的话,那么对于农业社会来说,就不能没有月份、季节和年的知识。古人最初是根据草木枯荣、鸟兽出没等物候现象来确定月份和季节,并藉以指导农牧业生产。物候变化与自然环境的变迁一次又一次重复地印人人的脑海,天象的循环变化同样留给人们以深刻的印象。它们之间的相依关系无疑将为人们逐渐了解。于是,通过观察日月星辰的运动变化来确定这些比日更长的时间单位(月、季节和年)就是很自然的事了。
第三是建立唯物主义宇宙观的需要。前面已经说过,时间问题是人类认识宇宙的两个基本组成部分(另一个是空间)之一。就是说,它是人们世界观的主要内容。既是世界观问题,就有唯心和唯物之分。自从人类社会产生阶级以后,统治阶级总是在时间和空间的问题上编造种种荒诞怪论,借以欺骗人民,达到巩固其统治的目的。而一切对自然现象进行客观研究的人,尽管他们不是自觉地站在唯物主义的立场上,但都承认时间的客观实在性,能够按照事物的本来面目去认识事物。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科学的时间认识,是在同唯心主义(宗教迷信)的斗争中建立起来的。这是科学发展史上很重要的一个阶段。同天文学、生物学、地质学、人类学等等比较古老的科学认识一样,科学的时间认识也是在一片有害的丛林——巫术和迷信的丛林——中发芽成长的,而这片有害的丛林对于认识的幼苗又总是一再加以摧残,不让它成长。这就是科学发展史向人们展现的历史事实。
关于时间的神话传说
我们还可以凭借那些遥远时代所流传下来的神话传说,去寻找凤毛麟角,推断古人对于时间的认识程度。从神话或者传说中研究科学问题,乍看起来似乎难以理解。神话与科学势不两立,这在现代是正确的。但在古代,尤其是遥远的古代,神话作为一种意识形态,却反映了原始人类改造自然的朴素想象,其中也反映了他们对自然界的认识程度。
关于时间观念的神话,国内和国外都有很多传说。它们都是同宇宙起源的神话联系在一起的。在我国,所谓时间的起源包含在盘古开天辟地的神话之中。据《三五历纪》载:“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后来,盘古把太阳和星星从浑沌的悬崖上凿开,“阳清为天,阴浊为地”,从而创造了宇宙,时间也就从这时开始流驰。在盘古抡斧砍伐时,有动物的祖先——龙、风、龟、蛇作伴。盘古死后,他的身躯变成整个大地:头部化为山岳,肌肉化为土壤,血液化为河海江湖,风是他死后的呼吸,,爬过他身上的虫变成了人。按照传说,这大约是在1万8千年以前。
在我国的神话传说中还有许多关于羲和的传说。《尚书·尧典》载,羲和专管“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是个负责观象授时、确定时间的官员。他大约生活在公元前22世纪。
这反映了当时的观象授时在农业社会中的重要地位。直到今天,我们仍把确定、保持并提供时间的工作称为授时。“授时”一语的由来大概渊源于此。
同羲和的神话十分类似的还有关于常羲的传说。《山海经·大荒西经》载:“大荒之中,有女子方浴月。帝俊妻常羲,生月十有二,此始浴之。”值得注意的是,天帝帝俊的妻子常羲生了12个月亮!这恰好说明阴历一年有十二个朔望月。
我国的神话传说中还有一则小故事不大为人注意,实际上它和历法的产生有很深的渊源。这则故事见于《纬史》卷九引《田俅子》;“尧为天子,萁荚生于庭。帝为成历。”《述异记》中也说:“尧为仁君,……历草生揩宫。”这里的所谓萁荚或历草,指生于阶沿的一种草。它从每月初一起,一天结1个豆荚,到月半共结15个;从16日开始,又每天落下1个豆荚。如果是大月(30天)它就落完了;如果是小月(29天),它就剩下1个豆荚枯焦了不落下来。这则神话反映了古代人们对朔望月的认识,意思也是十分明显的。所以到了汉代,张衡竟做了一个木制的萁荚,作为日历用。
在古埃及的神话传说中,大地是身披植物的男神西布的身躯,天穹是姿态优美的女神吕蒂。据说最初西布和吕蒂紧紧相连于静止的水中,后来,有一个新的大气神舒由原始水中出现,把他们分开,创造了天地。从创世之日起,时间神索思就开始计数时间。在埃及的历法年里,一年的第一个月份就以索思命名。古埃及人还把索思想象为具有支配人死后灵魂的神力。它左手握有人的生命之符,右手拿着铁笔描绘人死后的灵魂。
在希腊流传最广的神话中,大地是由一个叫阿特拉斯的神肩托着。他是把火种窃送人间的神普罗米修斯的兄弟,由于得罪了众神之王宙斯,被罚双肩顶着世界和西部天空,成为一根“天柱”。在古希腊也有天地原先是一片浑沌的观念。希西阿德的《神谱》把世界的原始描绘为大地“从浑沌中产生了黑暗和夜晚,它和黑暗交配之后,又从夜晚产生了天和白日”。由于农业的产生和发展,古希腊人最初把农神克罗纳斯当成时间之父。克罗纳斯是天神尤拉纳斯和地神盖亚的小儿子。他推翻了自己的父亲而取得统治地位,却又害怕自己的后代会效法于他。因此,他企图在自己的儿女刚出生时便吃掉他们,结果没有成功。后来,他的另一个儿子宙斯果然步他的后尘,把他推翻,成为众神之首。宙斯统管众神之后,便差遣最小的弟弟专管时间、命运和农业。他弟弟手中的镰刀就是把年切成一段一段的工具。
在古巴比伦,人们认为大地是一块平板,中间是陆地,四周是海洋,海洋外侧有陡峭的大山支撑着圆天,圆天内侧罗列着星辰。白天和黑夜的变化是因为大地之下有一根巨管,太阳白天在天空中,夕幕于西,夜里就潜入管中,跑到另一端,翌晨始于东口复现。古代巴比伦人生活在幼发拉底河流域的平坦平原上,他们在观察远处景物时,往往只见到在地平线上有消逝的景象,致使他们产生上述的观念。
古代中外各民族关于时间的神话很多,连同上述这些传说—起,大体上半是直觉认识,半是神话杜撰。在今天看来,他们或许会感到十分荒唐可笑。但这毕竟是人类认识时间史上的一个不可逾越的阶段。它反映人们用想象和借助想象以征服、支配自然力的一种愿望,在早期是有积极意义的。但是,随着阶级社会的产生,统治阶级利用这类神话,掺进种种剥削阶级的意识,使之成为毒害和蒙蔽劳动人们的工具。这样,它就完全丧失其原来的意义而成为对科学的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