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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 留梦河谷谈音律

地藏王菩萨赐给绛娘一件青色的天衣。对她说道:“若是在结界之内,不穿此衣,也无所谓。但是天女花散落于山中各处,采花之时必定要穿。一来可以替你遮挡阳间的阳气,二来你借助此衣,可以施展一下法术,保住花朵的鲜气。

只是有一点你要特别注意,不能走的太远了。天衣只能替你遮挡两个时辰的阳气,若是超过了时间你可就回不来了。“

绛娘问道:“结果是不是就跟鱼离开水面一样?“

菩萨点点头,对她说道:“你且看仔细了。“

说罢双手合十,绛娘的眼前出现了一片花,菩萨伸出右手,用拇指中指无名指,轻轻捏住一朵,顺势由内向外慢慢的翻转,口中念道:”唵嘛呢叭咪吽“

自此绛娘便每日在九华山中采花,由于她是鬼身,凡夫俗子并不能看到她。天女花为落叶小乔木。花白色芳香,甚美丽,花朵生于枝顶,花柄颇长,盛开时随风飘荡,芳香扑鼻。绛娘依照菩萨所教的法子去采摘,一个人倒也自由自在,跟忘川河比起来,那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一日绛娘来到了留梦河谷中,河谷约六里地,一条留梦河贯穿峡谷而过。内中

多有瀑布,其中最著名的是白龙潭瀑布,飞流直下,蔚为壮观。峡谷中野生兰花悄悄开放,清香阵阵,使人心醉;山岩上一树树映山红迎风怒放,如朵朵红云漂浮在谷中。谷中浓荫蔽日,清凉舒爽,一只九华山特有的神鸟---叮当鸟,仿佛能看到她似得,一直跟随在左右。面对美景,绛娘不禁诗兴大发,她随口吟出一首诗:

溪水潺潺浅且长,

伊人宛在水中央。

白云悠悠飘然过,

幽兰阵阵空谷香。

千崖竞放是杜鹃,

一路相随有叮当。

留梦谷中谁留梦?

千年往事花中藏。

她手提花篮随摘随采,来到白龙潭附近时,忽然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琴声激荡摄人心魄,绛娘不由自主的便走了过去。

弹琴的是一位女子,她肤色白皙貌美如花,头梳锥髻、戴珠冠,脸形丰圆,长眉秀眼,项饰璎珞,臂饰宝钏,一袭白色的薄衫襦裙,正端坐在瀑布旁的一块岩石上,绛娘一眼便看出,她不是凡人,似乎也是菩萨身边的神女。她全神贯注的弹着瑶琴,虽是瀑布声轰鸣,那琴声却声声可闻,清晰入耳。

一曲弹罢,绛娘忍不住喊了一声好。那女子抬起头来问道:”你是何人,难道说你也懂音律不成?可知这首曲子何名?“

绛娘说道:”我是菩萨身边的拈花仕女,名叫绛娘。姐姐方才弹的是不是叫《广陵散》?这首曲子家父以前曾经弹过,只不过有些地方不太一样。“

女子很感兴趣的问道:“你且说说,何处不一样?”

“前半段都差不多,区别主要在后半段。家父所弹奏的慷慨激昂,有一股偏激愤慨之气。而姐姐所弹奏的,则是飘然而轻快,琴音美妙奇特,优美婉转,委而自得。”

女子叹口气道:“而今世人所弹奏的,根本就不是正宗的《广陵散》,《广陵散》来自嵇康,可是自嵇康之后,人间已经失传了。今日的《广陵散》其实就是《聂政刺韩王》,两者只是前面一节相同罢了。”

绛娘于是问道:“姐姐可也是菩萨的弟子么?”

那女子点头说道:“我只是菩萨手下的一个普通的飞仙罢了。“

见绛娘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她解释道:”飞仙也叫飞天,主要负责在菩萨讲经布道,或是众佛聚会之时弹奏仙乐。“

绛娘似有所悟道:”那时节咱们俩岂不是要在一起?你弹仙乐,我撒花。“

女子微笑着点点头,绛娘道:”我以后就喊你仙儿姐姐好不好?“

”好啊。随你。“

”仙儿姐姐,你刚才说《广陵散》来自嵇康,可我听家父说,这首曲子在汉末就有了,东汉蔡邕的《琴操》谈到与该曲相关的历史故事:聂政是战国时期韩国人,其父因为韩王铸剑,违了期限,被韩王所杀。聂政听说韩王喜欢听琴,就想扮作琴师接近韩王。他请了位老师教他弹琴。为了通过关卡不让人认出,他用漆涂脸颊,用石头砸掉牙齿;为了改变声音,他吞火炭把嗓子弄哑,年深月久他终于弹得一手好琴。一天,他在京城门楼下弹琴,‘观者如堵,马牛止听’,韩国人都被他琴艺征服了。韩王得知有这样一位弹琴高手,就派人把他带进宫里献艺。进宫时,聂政把匕首藏在琴腹。他弹的琴曲博得韩王和群臣的赞扬。就在这时,聂政突然拔出匕首,把韩王刺死。然后他割下自己的眼皮、嘴唇、鼻子、耳朵,彻底毁坏了面容,自刎而死。所以说,《广陵散》源于《聂政剌韩王曲》。“

仙儿说道:”你说的都是道听途说,后世误传罢了,真实的情况是这样的:嵇康崇尚玄学,他精通音律,喜好神仙之术。有一年他去天台山游玩,天台山在东海之中,乃是一座仙山。

夜晚的时候,嵇康看到月光清清,清风徐徐,碧波荡荡,他不由得赞道:‘这里可真是人间仙境啊!’忽然之间他听到一股悠扬的琴声,于是顺着声音去找。

见前方有一座茅舍。他恐怕敲门的时候扰乱了对方,于是就在门外静听。一曲终罢,一个清丽的女子开门儿说道:‘先生光临寒舍,不胜荣幸,请里边坐吧。’

嵇康遇到了知音,于是很高兴地来到了屋里,女子准备好了茶,嵇康问过之后,才知道是谷中的女巫。虽然是人鬼殊途,却是一见如故,两个彻夜长谈,从天地自然的生死轮回之数,到诗词音律琴棋书画,谈到兴趣浓的时候,嵇康问道:‘敢问神女方才所弹的是何曲?’

女子说:‘情之所至信手而谈,无名之曲。’嵇康说道:‘真好听,你教教我怎么样?’女子谦虚了,嵇康再三请求,女巫于是教给了他。女巫说道:‘看你这么喜爱弹琴,我另有一曲《广陵散》想赠给你。这乃是天籁之音,不可以轻传。

嵇康问道:请问这首曲子是何人所作?女子说:’广陵子,昔与聂政山中习琴,形同骨肉也。‘

自此嵇康十分的喜欢这首曲子。弹奏时一定要选择,雅静高岗之地,在风清月朗之时,深衣鹤氅,盥手焚香,方才弹之。即便是有达官贵人来求教,他一个也不相传。后来嵇康被诬陷致死,广陵散从此在世上绝迹。”

绛娘说道:“原来如此,姐姐是如何学来的?莫非姐姐就是那女巫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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