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6月20日星期六,端午放假的第一天,我还在自己的四十几平米的小狗窝里睡懒觉的时候,就被一阵急促令人心烦的敲门声吵醒了。
昨天晚上玩暗黑三玩得很晚,为了冲击天梯榜,我玩到了凌晨两点多才睡,所以现在根本不愿意起床应门,我把被子拉到头顶上盖住脑袋,装作屋里没人。这一定又是哪个搞推销或者卖保险的小屁孩,因为我在这个城市出了一个单身老爸其他的朋友亲人基本没有,老头子可没有功夫搭理我。那敲门声敲了一会儿就停止了,又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我就知道是谁来了,哎!这个家伙怎么会来这么早?反正这个懒觉算是睡不成了。
果然,我的被子被一股大力猛然抽走,我本能的蜷起身体,心中恼怒不已。
“你妹,大补你又是裸睡!再不起来,小心我的千年杀!”一个粗放的东北口音大声地吼着,完全不顾虑这是在我的地盘。
“死乌龟!你妹的就不能不掀我的被子吗?好歹你也是一个博士生,隐私这两个字你是不是没学会?”我劈手把被子夺过来,又赖到了床上。
这位来客是我的发小,名叫路归,而我呢,叫做黎别。没错,如果你稍加留意的话,多半能看出我们俩个名字有那么一点对仗,我离别他路归,一分一合颇有味道,虽然我们是穿开裆裤长大的,都知道对方的尺寸斤两,但你可别往好基友那个思路来考虑,因为我们的名字那都是父辈给取的。
在他们那个年代,还没有基友这个概念,更没有这个词。具体我们两家的关系呀,还是要从我们父亲那辈说起,我们现在虽然在湖南岳阳这个小城市安了家,但是我们的父辈都是北方过来的。我们老黎家搬过很多次家,祖籍哪里的我父亲都说不清楚,只知道祖上都是木匠世家,据说还为皇帝老儿盖过房子,之后为了避难多次迁移,才来到这个很宜居的城市来。虽然多次的辗转,但是祖上的手艺却一直没丢,在父亲他们那个年代,工人这个阶级还是比较好就业的阶级,所以很快他就在一个大国营建筑公司谋到了一个生计,父亲又是一个勤劳可亲善于学习的人,故此很快就升了科长,再又结了婚有了我,步入了一个普通市民的正常生活轨道。
而路归这小子就不一样了,他父亲是一个正经八百的知识分子,据说他太爷爷上在民国时期的东三省还是一个教育部门的大官。日本人来了之后,他太爷爷被抓了俘虏,他们一家其他人逃到了北京,他爷爷在一所大学当了教授,也还算不错。可是到了他爹那一辈,就倒霉了,因为赶上了文革,他爷爷他父亲都是知识分子,被害得走投无路,就裹家携口躲到了岳阳平江山里的一个远房亲戚那里,总算是保全了全家的身家性命。后来文革过后,山里生活太苦,他爹就到我父亲那个建筑公司应聘当了子弟学校的老师。他爹那是有良好的家庭教育的,教书教得相当不错,最后还混到了副校长。但是这副校长一当就是多年,怎么也转不了正。这都是因为他爹的那点臭脾气,知识分子的清高和死硬让他不合潮流。最后呀,随着年龄的增长,也就没有了年轻人的锐气,相对于仕途他爹更加钟情于艺术创作了。那时候我父亲也是因为丧偶脾气变得古怪而难以提拔,就跟他爹走到了一起,整天除了上班睡觉就是琴棋书画谈古论今,终成莫逆之交。
事情也巧,两位父亲都是比较晚要的孩子,碰巧同年生孩子,都是男孩。二位父亲平时都爱附庸风雅,所以给我们取了这么一对即有诗情画意又很对仗的名字,殊不知这让我们的童年增添了许许多多的烦恼。
当年我们渐渐长大的时候,当年风光无限的国营大企业已经沦落到破烂不堪濒临破产的地步,父辈们都笼罩在巨大的失落之中,有头脑的就早早下海了,那时候下海可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好面子的人整天就知道打牌吃老本,这样一来孩子们经常没有人管。但是老国企有个好处,就是地方大绿化好,玩的地方多,我们一大帮孩子整体一起疯玩,谁也体会不到大人们的烦恼。
话说回头,先说我的名字,黎别,在这个南方城市,黎的发言不是“黎”,而是“雷”,路归祖籍东北,平时嘴贫喜欢给人取外号,他就开始叫我雷鳖。这个鳖字在南方那可是很不好的一个字,我当年可是因为这个外号跟路归干了好一架,最后都闹到了双方的家长面前,结果我和他都被各自的父亲狠狠揍了一顿屁股,并没有解决问题。
屁股上伤疤一好,路归又开始雷鳖雷鳖的叫我,逼得我也开给他取外号,我叫他路龟,乌龟的龟。想想就好笑,当年两位父亲取名字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呢……我们就这么鳖呀龟的叫着,互不相让,直到后面班上有个叫钱大头的小子给我出了一个主意,在路归的外号后面再加一个“头”字。这一下形势就急转直下了,这个惊世骇俗的名字一下子就令路归全面溃败了,他主动找我求和。我这个人也不是爱把事情做绝的人,再加上我们两家的世交,多少也要讲点情面,我们最后终于达成协议:他叫我雷大补,我那时楼还不知道他在拐弯作弄我。我叫他路胖子,因为他那时候是个小胖子。我这个外号呀,一叫就是几乎二十年,后来我觉得他的外号我不解气,自己吃了亏,所以在我的修正下,持续衍生出好几个版本:路二胖、死胖子、陆博士、撸勃士、死乌龟、撸死龟……等等,反正看我的心情而定。
我们两个虽然顽皮得要死,但是学习成绩一直很好,所以家长也懒得太过管教,这也导致了我们后来顽皮胆大的毛病。后来呢,我们一直从小学、中学到大学。大学我们都考到了武汉,我在武汉理工,他在地质大学。我当年超级喜欢计算机,报考的计算机专业,他报考的机械工程,可惜通知书一下来,我被调剂成了土木工程,他被调剂成了地质工程。我们那时候小,没有什么判断能力,双方的父亲认为这个时代这样的专业不愁饭吃,也还可以。他们本就在建筑公司,我们小辈也算是继承了父业,还是不错,将就算啦。
这次决定算是把我和路归的未来给定向了,苦逼的向!古话说得好,这“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功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贵人十养生。十一择业与择偶,十二趋吉要避凶。人生若要更幸福,上述件件想清楚。”我们的名字已然吃了大亏,这择业也算是没落到好处。
为什么这么说呢?相信同是这些专业的同学们都有体会,我自己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大学毕业后我就参加工作了,先是到一家施工单位做技术员,风餐露宿没日没夜,而后发生了很多狼狈的事情,这些事情后面我会说到。之后在施工单位干得很不如意,又在外边换了很多次工作,有骗子老板也有中央企业。因为工程项目各异,我走遍了几乎大半个中国,因为自己性格不好,苦头吃了不少,钱却没挣到几个。土木工程这个专业是个万精油,人饿不死也发不了,最后眼看都而立之年了,依然是功没建业未立,再加上迫于老爷子想抱孙子的意愿,也就窝窝囊囊地跑回到老家岳阳买了一个小公寓,再通过父亲的关系找了一个单位,作了安逸的甲方工程师,天天修修围墙挖挖水沟搞基建,就等着讨一个老婆,就这样才算安定了下来。
而路归呢,比我还惨,他大学毕业后高不成低不就,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在家里玩了半年,也试过几个勘探单位,别看他跟我天天咋咋呼呼的,但是真要面对社会却不如我,他吃不了那个苦,最后权衡来权衡去,还是灰溜溜地跑回学校考研去了。等他硕士毕业,却又发现硕士也满街跑了,好工作依然难找,好在他脑子不差,他再次跑回去考了博士。博士读完了,实在熬不住了,那时候正好我也回岳阳了,他看到我在岳阳还算安逸,也就在一个房地产开发商那里暂时上班。其实我知道,他可不是一个安心平淡的主,这是有了我做对比,也算有个心理平衡好借坡下驴。。
我们从小到大多年的情谊,现在又重聚,自然免不了经常吃吃喝喝愉快地玩耍,再次打成了一片,所以他就有了我小狗窝的钥匙,出入我家如入无人之境。我有时候想,唉,我这狗窝那是想引来一个金凤凰,没想到却引来了一只一百多斤的大公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