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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葛明霞一笑缔鸾盟

诗曰:

晴日园林放好春,鹊贪欢喜也嗔人。

柳爱风流因病睡,馆娃宫里拾香尘。

桃花开遍萧郎至,地上相逢一面薪。

痴心未了鸳鸯债,宿疾多惭鹦鹉身。

话说钟景期闯入人家园里,忽然撞出一个美人来,偷看一会,不亦乐乎。等美人进去了,方才走上庭阶,拾得一件东西。

仔细看时,原来是一幅白绫帕儿。兰麝香飘,洁白可爱。上有数行蝇头小楷,恰是一首感春绝句。只见那诗道:帘幕低垂掩洞房,绿窗寂寞锁流光。

近来情绪浑萧索,春色依依上海棠。

明霞漫题钟景期看了诗,慌忙将绫帕藏在袖里,一径寻着旧路走将出来。到头门上,见那靠凳上睡的那老儿尚未曾醒。钟景期轻轻走过,出了门一直往巷口竟走,不上三五步,只听得后面一人叫道:“钟相公在哪里来?”景期回头一看,却见一人戴着尖顶毡帽,穿著青布直身,年纪二十多岁。看了景期,两泪交流,纳头便拜。景期伸手去扶他起来细认,原来是他是旧日的书童,名唤冯元。还是钟秀在日,讨来伏侍景期的。后来钟秀亡了,景期因家道萧条,把家人童儿尽行打发,因此冯元也打发在外。是日路上撞着,那冯元不忘旧恩,扯住了拜了两拜。

景期看见,也自恻然。问道:“你是冯元?一向在哪里?”冯元道:“小人自蒙相公打发出来,吃苦万千。如今将就度日,就在这里赁间房子暂祝”景期正要打听园中美人的来历,听见冯元说住在这里,知道他一定晓得。便满心欢喜道:“你家就在这里吗?”冯元指着前面道:“走完了一带白石墙,第三间就是。”景期道:“既是这等,我有话问你,可就到你家坐一坐去。”冯元道:“难得相公到小人家里,极好的了。”说完往前先跑,站在自己门首,一手招着道:“相公这里来!”

一手在腰间乱摸。景期走到,见他摸出一把钥匙来,把门上锁开了,推开门让景期进去。

景期进得门看时,只是一间房子,前半间沿着街,两扇吊闼吊起。摆着两条凳子,一张桌子,照壁上挂一张大红大绿的关公。两边贴一对春联,是:“生意滔滔长,财源滚滚来”。景期看了一笑,回头却不见冯元,景期想道:“他往哪里去了?”

只道他走了后半间房子去,望后一看,却见一张四脚床,床上摊一条青布被儿。床前一只竹箱,两口行灶,搁板上着些碗盏儿。那锅盖上倒抹得光光净净。又见墙边摆着一口割马草的刀,柱上挂着鞭子儿。马刷儿、马刨儿。景期心下暗想道:“他住一间房子,为何有这些养马的家伙?”却也不见冯元的影儿。

正在疑惑,只见冯元满头汗的走进来,手拿着一大壶酒,后面跟着一个人,拿两个盘子,一盘熟鸡,一盘熟肉,摆在桌上。那人自去了。冯元忙掇一条凳子放下,叫声:“相公坐了。”

景期道:“你买东西做什么?”冯元道:“一向未见相公,没甚孝敬。西巷口太仆寺前新开酒店里东西甚好,小人买了两样来,请相公吃一杯酒。”景期道:“怎要你破钞起来!”冯元道:“惶恐。”便叫景期坐下,自己执壶站在旁边斟酒。原来那酒,也是店中现成烫爇的了。

景期一面吃酒,一面问他,道:“你一向可好吗?”冯元道:“自从在相公家出来,没处安身,投在个和尚身边做香火道人,做了年余。那和尚偷婆娘败露了,吃了官司,把个静室折得津光。和尚也不知哪里去了。小人出来,弄了几两银子做本钱,谁想吃惯了现成茶饭,做不来生意,不上半年,又折完了。去年遇着一个老人,是太仆侍里马夫,小人拜他做了干爷,相帮他养马,不想他被劣马踢死了。小人就顶他的名缺,可怜马瘦了要打,马病了又要打。料草银子,月粮工食,通被那些官儿一层一层的扣克下来,名为一两,到手不上五钱,还要放青糟粕,喂料饮水,日日辛苦得紧。相公千万提拔小人,仍收在身边,感激不尽了。”景期道:“当初原是我打发你,又不是你要出去。你既不忘旧恩,我若发达了自然收你。”说完,那冯元又斟上酒来。

景期道:“我且问你,这里的巷叫什么巷名?”冯元道:“这里叫做连英儿巷,通是大人家的后门,一带是拉脚房子,不多几户小人家住着,极冷静的。西面就是太仆寺前大街,就爇闹了。前巷是锦里坊,都是大大的朝官第宅,直透到这里连英儿巷哩!”景期道:那边有一个竹门里,是什么人家?冯元问道:可是方才撞着相公那边门首吗?景期道:正是。

冯元道:“这家是葛御史的后园门。他前门也在锦里坊。小人的房子就是赁他的。”景期道:“那葛御史叫什么名字?”冯元想了一想,道:“名字小人却记不起,只记得他号叫做葛天民。”景期道:“原来是御史葛天民。我倒晓得他名字,叫葛太古。”冯元点头道:“正是,叫做葛太古。小人一时忘记了。

相公可是认得他的?“景期道:”我曾看过他诗稿,故此知道。

认是没有认得。你既住他的房子,一定晓得他可有几位公子?

冯元道:“葛老爷没有公子的。”他夫人已死了,只有一个女儿,听见说叫做明霞小姐。

景期听见“明霞”二字,暗暗点头。又问道:“可知道那明霞小姐生得如何?”冯元道:“那小姐的容貌,说来竟是天上有,世间无的。就是当今皇帝宠的杨贵妃娘娘,若是走来比比,只怕也不相上下。且又女工针线、琴棋书画、吟诗作赋,般般都会。”景期道:“那小姐可曾招女婿吗?”冯元道:“若说女婿,却也难做他家的。那葛老爷因爱小姐,一定要寻个与小姐一般样才貌双全的人儿来作对。就是前日当朝宰相李林甫,要来替儿子求亲,他也执意不允。不是说年幼,就是说有病,推三阻四,人也不能相强。所以小姐如今十八岁了,还没对头。”景期道:“你虽然住他房子,为何晓得他家事恁般详细?”冯元道:“有个缘故。他家园里一个杂人也没得进去的,只用一个老儿看守园门,这老头儿姓毛,平日最是贪酒。小人也是喜欢吃酒的,故此与小人极相好,不是他今日请我,就是我明日请他,或者是两人凑来,谈谈这些闲话。通是那毛老儿吃酒中间,向小人说的。”景期道:“你可也到他园里玩耍吗?”

冯元道:“别人是不许进去的。小人因与毛老儿相好,时常进去玩耍儿。”景期道:“你到他园里,可有时看见小姐?”冯元道:“小姐如何能得看见?小人一日在他园里,见一个贴身伏侍小姐的丫环,出来采花。只这个丫环,也就标致得够了。

景期道:“你如何就晓得,那丫环是小姐贴身伏侍的?”冯元道:“也是问毛老儿。他说这丫环名唤红于,小姐第一个喜欢的。”景期听得,心就开了,把酒只管吃。冯元一头说,一头斟酒,那一大壶酒已吃完了。景期立起身来,暗想这段姻缘,倒在此人身上。便道:“冯元,我有一事托你。我因久慕葛家园里景致,要进去游玩,只恐守园人不肯放进。既是毛老儿与你相厚,我拿些银子与你,明日买些东西,你便去叫毛老到你家吃酒,我好乘着空进园去游一游。”冯元道:“这个使得。若说别的,那毛老儿死也不肯走开。说了吃酒,随你上天下地,也就跟着走了,明日相公坐在小人家,待小人竟拉他同到巷口酒店上去吃酒。相公看我们过去了,竟往他园里去。若要象意,待我灌得他烂醉,扶他睡在我家里,凭相公顽耍一日。”景期道:“此计甚妙!”袖中摸出五钱银子,付与冯元,道:“你拿去做明日的酒赀。”冯元再三不要,景期一定要与他,冯元方才收了,景期说声:“生受你了!”出门竟回寓所。

闭上房门,取出那幅绫帕来,细细吟玩。,想道:“适才冯元这些话与我所见甚合,我看见的自然是小姐了。那绫帕自然是小姐的了。那首诗想必是小姐题的了。她既失了绫帕,一定要差丫环出来寻觅。我方才计较已定,明日进她园中,自然有些好处。”又想道:“她若寻觅绫帕,我须将绫帕还她。才好挑逗几句话儿。既将绫帕还她,何不将前诗和她一首。想得有理,就将帕儿展放桌上,磨得墨浓,蘸得笔饱,向绫上一挥,步着前韵和将出来:不许游蜂窥绣房。

朱栏屈曲锁春光。

黄莺久住不飞去,为爱娇红恋海棠。

钟景期奉和景期写完了诗,吟哦了一遍,自觉得意。睡了一夜,至次日早膳过了,除了旧巾帻,换套新衣裳,袖了绫帕儿,径到连英儿巷冯元家里。冯元接着道:“相公坐了,待我去那厢行事。

相公只看我与毛老儿走出了门,你竟到花园里去便了。只是小人的门儿须要锁好,钥匙我已带在身边。锁在桌上,相公拿来锁便是。“景期道:”我晓得了,你快去“冯元应了,就出门去。

景期在门首望了一会儿,冯元挽着毛老儿的手,一径去了。景期望他们出了巷,才把冯元的门锁了,步入园来。

此番是熟路,也不看景致,一直竟到锦香亭上。还未立定,只听得亭子后边卿卿哝哝,似有女人说话。他便退出亭外,将身子躲过,听她们说话。却又凑巧,恰好是明霞小姐同着红于两个,出来寻取绫帕。只听得红于说道:“小姐,和你到锦香亭上寻一寻看。”明霞道:“红于,又来痴了!昨日又不曾到锦香亭上来,如何去寻?”红于道:“天下事体,尽有不可知,或者于无意之中倒寻着了。”小姐说:“正是。”两个同到亭上来。明霞道:“这里没有,多应不见了。”红于道:“园中又无闲杂人往来,如何便不见了?”明霞道:“众丫环俱已寻过,都说不见。我恐她们不用心寻,故以亲身同你出来,却也无寻处,眼见得不可复得了。”红于道:“若是真正寻不着,必是毛老儿拾去换酒吃了。”明霞笑道:“那老儿虽然贪酒,决不敢如此。况且这幅绫帕儿也不值甚的。我所以必要寻著者,皆因我题诗在上,又落了款,但恐传到外厢。那深闺字迹,女子名儿,倘落在轻佻浪子之手,必生出一段有影无形的话来。

我故此着急。“红于道:”我的意思也是如此。“说罢,明霞自坐在亭中。

红于就下出阶前,低着头东寻西觅。走到侧边,抬头看见了钟景期,吓了一跳。便道:“你是什么人?擅敢潜入园中窥探!我家小姐在前,快些回避!”景期迎着笑脸儿道:“小姐在前,理宜回避。只是有句话要动问,小娘子可就是红于吗?”

红于道:“这话好不奇怪!我自幼跟随小姐,半步儿不离,虽是个婢子,也从来未出户庭,你这人为何知道我的名字?就是知道了,又何劳动问?快些出去,再迟片刻,我去叫府中家人们出来,拿住了不肯干休。”景期道:“小娘子不须发恼,小生就去便了。只是我好意来奉还府上一件东西,倒惹一场奚落,我来差矣!”说罢,向外竟走。

红于听见说了奉还什么东西这句话,便打着她心事,就叫道:“相公休走,我且问你:你方才说要还我家什么东西?”

景期道:“适才你们寻的是那件,我就还你那件。”红于就知那绫帕,必定被他拾了,便道:“相公留步,与你说话。”景期道:“若走迟了,恐怕你叫府中家人们出来捉住,如何得了!”

红于道:“方才是我不是,冲撞了相公,万望海涵。”景期满脸堆下笑来,唱个绝大的肥喏,道:“小生怎敢怪小娘子!”红于回了万福,道:“请问相公,你说还我家东西,可是一幅白绫帕儿?”景期道:“然也。”红于道:“你在何处拾的?”

景期道:“昨日打从府上后园门首经过,忽然一阵旋风,绫帕儿从墙内飘将出来,被小生拾得。看见明霞小姐题诗在上,知道是府上的,因此特来奉还。”红于道:“难得相公好意,如今绫帕在那里?拿来还我就是。”景期道:“绫帕就在这里。

只是小生此来,欲将此绫帕亲手奉还小姐,也表小生一段殷勤至意,望小娘子转达。“红于道:”相公差矣!我家小姐受胎教于母腹。聆女范于严闺。举动端庄,持身谨慎。虽三尺之童,非呼唤不许擅入。相公如何说这等轻薄话儿?“景期道:”小姐名门毓秀,淑德久闻。小生怎敢唐突。待我与小娘子细细说明,方知我的心事。小生姓钟名景期,字琴仙。我就住在长安城外,先父曾作功曹,小生不揣菲材,痴心要觅个倾国倾城之貌,方遂我宜家宜室之愿。因此虚度二十一岁,尚未娶妻。闻得你家小姐待字迟归,未谐佳配。我想如今纨绔丛中,不是读死书的腐儒,定是卖油花的浪子。非是小生夸口,若要觅良偶,舍我谁归!我昨日天付奇缘,将小姐的贴身绫帕,被风摄来送到我处,岂不奇怪!帕上,我已奉和拙作一首,必求小姐相见,方好呈教。适才听见小娘子说,或者无意之中,寻着了东西,小生倒是无意之中寻着姻缘了。因此大胆前来,实非造次。

一席话说得红于心服,便道:“待我进去,把你的话儿传达与小姐,见与不见,任她裁处。”便转身到亭子上来,说道:“小姐,绫帕倒有着落了,只是有一段好笑话儿。”明霞问她,便把钟景期与自己一来一往问答的话儿,尽行说出,一句也不遗漏。明霞听罢,脸儿红了一红,眉头皱了一皱,长吁一声,说道:“听这些话,倒也说得那个,只是他怎生一个人儿,你这丫环就呆呆的与他讲起这等话来?”红于道:“若说人品,真正儒雅温存,风流俊俏。红于说来,只怕小姐未必深信。如今现在这里,拼得与他一见,那人的好歹,自然逃不过小姐的冰鉴。况有帕上和的诗句,看了又知他才思了。”明霞道:“不可草率,你去与他说,先将绫帕还我,待我看那和韵的诗,果然佳妙,方请相见。”

红于领了小姐言语,出来对景期道:“小姐先要看了赐和的诗,如果佳妙,方肯相见。相公可将绫帕交我。”景期道:“既是小姐先要垂青拙作,绫帕在此,小娘子取去。若是小姐见过,望小娘子即便请她出来。”就袖中取出帕来,双手递与红于。红于接了走上亭来,将帕递与明霞。明霞也不将帕儿展开看诗,竟藏在袖中,立起身来,往内就走。说道:“红于,你去谢那还帕的一声,叫他快出去吧!”说完,竟进去了。红于又不好拦住她,呆呆的看她走了进去,复身来见景期,道:“小姐叫我谢相公一声,她自进去了。叫你快出去吧!”景期道:“怎么哄了绫帕儿去,又不与我相见,是怎么说?也罢,想是如此,我硬着头皮竟闯进去,一定要见小姐一面,死也甘心。”

红于拦住道:“这个如何使得的!相公也不须着急,好歹在我身上。与你计较一计较,倘得良缘成就,不可相忘!”景期听了,不觉双膝轻轻跪下,说道:“倘得小娘子如此,事成之后,当筑坛拜谢!”红于笑着,连忙扶起道:“相公何必这等,你且稍停一会,待我悄悄地进去,偷窥小姐看了你的诗,作何光景,便来回复你。”景期道:“小生专候好音便了。”

不说景期在园等候,却说红于进去,不进房中,悄悄站在纱窗外边。只见明霞展开绫帕,把景期和的诗再三玩味,赞道:“好诗,好诗!果然清新妙笔。我想有此才情,必非俗子。红于之言不诬矣。”想了一会,把帕儿卷起藏好。立起身来,在简囊内又取出一幅绫帕来,摊在桌上,磨着墨,蘸着笔,又挥了一首诗在上边。写完,等墨迹干了,就叫道:“红于哪里?”

红于看得分明,听得叫,故意不应,反退了几步。待明霞连叫了数声,方应道:“来了!”明霞道:“方才那还帕的人可曾去吗?”红于道:“想还未去。”明霞道:“他还的那帕儿不是原帕,是一幅假的,你拿出去还了他,叫他快将原帕还我。”

红于只看是她另题的一幅帕儿,假意不知,应声晓得,接着帕儿出来。向景期道:“相公,你的好事十有一二了。”景期忙问。红于将偷窥小姐的光景,所吩咐他的说话,一一说了。

将帕儿递与景期收过。景期欢喜不尽,便道:“如今计将安出?”

红于道:“小姐还要假意讨原帕,我又只做不知。你便将计就计,回去再和一首诗在上面,那时送来,一定要亲递与小姐。

待我撺掇小姐,与你相见便了。只是我家小姐素性贞洁,你须庄重,不可轻佻。就是小姐适才的光景,也不过是怜才,并非慕色。你相见时,只面订百年之好,速速遣媒说合,以成一番佳话。若是错认了别的念头,惹小姐发起怒来,那时我做不得主,将好事反成害了。牢记,牢记!“景期道:”多蒙指教,小生意中也是如此。但是小生进来,倘然小娘子不在园中,叫又不敢叫,传又没人传,如何是好?“红于道:”这个不妨。锦香亭上有一口石磬,乃是千年古物。你来可击一声,我在里边听见,就出来便了。“景期道一声:”领教!“别了红于,即出园门来见冯元,冯元已在家里。那毛老儿呼呼的睡在他家凳上。

景期与冯元打了一个照会,竟自回寓。取出帕来看时,那帕与前的一样,只是另换了一首诗儿。上面写道:琼姿瑶质岂凡葩?

不比夭桃傍水斜。

若是渔郎来问渡,休教轻折一技花。

钟景期看了,觉得寓意深长,比前诗更加妩媚。也就提起笔来,依她原韵又和了一首道:碧云缥渺护仙葩,误入天台小径斜。

觅得琼浆岂无意,兰田欲灌合欢花。

和完了诗,挨到夜来睡了。

次日披衣起身,方开房门,只听得外面乒乒乓乓打将进来。

一共有三四十人,问道:“哪一位是钟相公?”早有主人家慌忙进来,指着景期道:“此位就是。”那些人都道:“如今要叫钟老爷!”不等景期开言,纷纷的都跪将下去磕头。拿出一张条子来,说道:“小的们是报录的。钟老爷高中了第五名会魁。”景期吩咐主人家忙备酒饭,款待报人。写了花红赏赐,那些人一个个谢了,将双红报单贴在寓所。一面又着人到乡间坟堂屋里,贴报单去了。景期去参拜了座师、房师,回寓接见了些贺客,忙了一日。

次早,就入朝廷试。对了一道策,做了四首应制律诗,交卷出朝回寓。时方响午,吃了些点心,思量明霞小姐之事,昨日就该去的,却因报中了,便忙了一日。明日只恐又有人缠住,趁今天色未晚,不免走一遭。叫苍头出来道:“你在房看守,我要往一个所在,去了就来。”苍头道:“大爷如今中了进士,也该寻个马儿骑了。待苍头跟了出去,才象体面。”景期道:“我去访个故人,不用随着人去。你休管我。”苍头道:“别人家新中了进士,作成家人跟了轿马,穿了好衣帽,满街摇摆兴头。偏有我家不要冠冕的。”景期也不去睬他。袖了绫帕,又到连英儿巷中。只见冯元提着酒壶儿,走到面前道:“相公今日可要到园里去吗?那毛老儿我已叫到在家中,如今打酒回去与他吃哩!”景期道:“今日你须多与他吃一回,我好尽情顽耍。”冯元应着了。景期走进园门,直到锦香亭上,四顾无人,见那厢一个朱红架子上,高高挂着石盘。景期将锤儿轻轻敲了一下,果然声音清亮,不比凡乐。

话休絮繁,却说那日红于看景期去了,回到房中与小姐议论道:“那钟秀才一定要与小姐相见,不过要面订鸾凤之约,并无别意。照红于看来,那生恰好与小姐作一对佳偶,不要错过良缘。料想红于眼里看得过的,决不误小姐的事。明日他送原帕来时,小姐休吝一见。”小姐微笑不答。

次日,红于静静听那磬声,不见动静。又过一日,直到傍晚,忽听盘声响,知是景期来了。连忙怞身出去,见了景期,道:“为何昨日不来?”景期道:“不瞒小娘子说,小生因侥幸中了,昨日被报喜的缠了一日。今朝入朝殿试过了,才得偷闲到此。”红于听说他中了,喜出望外,叫声:“恭喜!”转身进内,走到明霞房里,道:“小姐,前日进来还帕的钟秀才,已中了进士。红于特来向小姐报喜。”明霞啐了一声,道:“痴丫头,他中了与我什么相干?却来报喜。”红于笑道:“小姐休说这话。今朝我见锦香亭上玉兰盛来,小姐同去看看。”

明霞道:“使得的。”便起身与红于走将出来。

步入锦香亭,只见一个俊雅书生站在那边,急急躲避不及,便道:“红于,那边有人,我们快些进去!”红于道:“小姐休惊,那生就是送还绫帕的人。”小姐未及开言,那钟景期此时魂飞魄荡,大着胆走上前来,作了一揖道:“小姐在上,小生钟景期拜揖。”明霞进退不得,红了脸,只得还了一礼。娇羞满面,背着身儿立定。景期道:“小生久慕小姐芳姿,无缘得见。前日所拾绫帕,因见佳作,小生不耻效颦,续和一首。

谨呈在此。“说罢,将绫帕递去。红于接来送与小姐,小姐展开看了和诗,暗暗称赞,将绫帕袖了。景期又道:”小生幸遇小姐,有句不知进退的话儿要说。我想小姐迟归,小生觅配,恰好小姐的绫帕又是小生拾得,此乃天缘,洵非人力。倘蒙不弃,愿托丝萝。伏祈小姐面允。“明霞听了,半晌不答。景期道:”小姐无言见答,莫非嫌小生寒酸侧陋,不堪附乔吗?

明霞低低道:“说哪里话!盛蒙雅意,岂敢吝诺!君当速遣冰人便了。”景期又作一揖道:“多谢小姐!”只这个揖还未作完,忽听得外面廊下一声吆喝,许多人杂沓走将进来。吓得小姐翠裙乱折,莲步忙移,急奔进去。红于道:“不好了,想是我家老爷进园来了!你可到假山背后躲一会儿,看光景溜出去吧。”

说完,也乱奔进去。丢下钟景期一个,急得冷汗直流,心头小鹿儿不住乱撞。慌忙躲在假山背后。那一班人已俱到亭子上坐定。毕竟进来的是什么人,钟景期如何出来,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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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神起,大地灭,为爱而生,为爱而战。一个少年怎么凭自己的双手把握命运?爱恨交错的世界,魔与神共舞。逆天之剑,谁人与唤?
  • 谁主武周

    谁主武周

    还没好好的享受,坑爹的生活,就让爹给摆了道,赤果果的坑儿啊!唐朝是个好地方啊,唐朝的人民好幸福啊,唐朝的生活好快乐啊,但是,幸福的人那么多,为何不能多我一个?武攸绪默默地望着天,天空飘过一片云,这都不是事……PS:某,武攸绪,庄严宣誓,想看某称帝的,绕路吧!(诸位英雄好汉,兄弟姐妹,给点收藏、推荐,打发点咯……)
  • 天堂赦令

    天堂赦令

    本故事以魔界意欲冲破由六翼大天使长路西法大人设置的尘埃封印重临人界为索引,派出大恶魔瑶音和弥华姐弟以除掉路西法在人界的转世,为魔界再临扫除最后的不安因素,不料反而牵引出一系列关于三界的秘密,而其中关于远古天神的秘密更是触动了三界秩序的灰暗地带。路西法借由真像之眼洞悉了一切的真相,可经过人界百世的轮回,他早已经脱胎换骨,魔界终究又临,三界命运究竟何去何从。
  • 灵魔战纪

    灵魔战纪

    宇宙深处,有异世大陆名叫万灵,辖三界。千年前,强大的魔界被修灵界和民间界联合绞杀几近灭绝。五百年后,又现“修灵之难”,饿殍遍地,民不聊生,大陆满目苍痍。民间界与修灵界,约法两界分离,民间界“皇朝“建立,修灵界衰落。3年前,西陆修灵界静幽谷陶氏一族悉数被剿灭。一个不为人知的阴谋开始酝酿。3年后,久违的“百灵大会”将在北陆天灵圣地举行,一时间修灵界沸腾,民间界愤慨!又久未出世的天灵圣地派出戒律首座,将金钱山庄一名身份可疑的家丁带回圣地。尔后,一则更为神秘的传说被有心人散播:在千年与魔族同归于尽的“万灵之子“将轮回重生。是言:得万灵得天下。此刻,何为魔?何为人?且看《灵魔战纪》的浩瀚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