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赤子之心对待生活中每件事
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
——庄子
在庄子的人生哲学中,其所谓的“道”即是那能使有限生命扩充弘扬为无限的东西,它游离在我们身边,只要我们时时以虚静恬淡、寂寞无为为本,我们即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其实在庄子看来,能让我们有限的生命通达于无限之中的不是别的什么,正是“自然”,我们无须外借什么手段,只须从“自然”中去寻找。
在庄子的眼中,“自然”有两种含义:一是没有丝毫人为的力量加入就显现在我们眼中的那个本然存在着的世界,它的显现是独立于人的,是一种形象的显现。二是指没有受到外部世界的压迫而自由地流露着的一种真性,一种赤子之心,它是内在于人的,它所依持的是感觉而否意识。不过在庄子那里,这两层含义并不是绝然孤立的,它们互相交织融合着,从而使“自然”有着完整的内涵。
人与自然的关系,是庄子极为重视的一个方面,也是庄子人生哲学赖于建立和存在的依据。可以说,庄子的人生哲学体系是从人与自然这个关系为基础而展开的,“若非自然,谁能生我,若无有我,谁禀自然乎?”在庄子的眼中,自然是以最温爱和谐的面目出现的,人和自然是非对立的。庄子极力否弃人对于自然的功利性目的,人不应该用功利的手段去毁灭自然地存在着的世界,相反地,自然是一块给人以永久欢乐的丰茂园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只要我们时常用透露着真情的目光去投视,不然庄子何以以神奇的情绪惊呼“我即自然,自然即我”呢?
人和自然既然不是以直接的形式发生联系,那么必将有一种崭新而奇特的方式使二者发生本质的关联,庄子不愧是一个智者,在人与自然之间架起了一座可靠的桥梁——审美。
从形式上看,审美是一个过程,是一个自然的存在着的世界与一个自由地流露着的真性完全“化合”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本然的生命突破了一切固有的限制和束缚,成为一种游离状态,“与造物者为人,而游乎天地之一气”,从山水之中、林气之末,我们找到了久已遗忘的真性,本然的生命复归到圆满状态。
从本质上看,审美是一种手段,他走进了为自己设置的那个天地之中,那奇幻的景象足于使人产生迷狂,使人忘却一切曾经遭遇过的不安和焦虑,排除一切非生命的东西的拘役。“注焉而不满,酌焉而不竭,而不知其所由来”,以致“忘其肝胆,遗其耳目,反覆始终,不知端倪,茫然彷徨乎尘垢之外,逍遥乎无为之业”。
庄子所推崇的审美结果,是一种对无知无识、无忧无虑的自然的“本我”生命的弘扬,是对外在的“我”的最大丧失,最大限度地让“我”进入“自然”的状态,从而达到“蝶我胥忘”的境界,“静而与阴同,知天乐者,其生也天行,其死也物化”,生命超越了笼罩它的无限的时空,生命已高扬为一种至高至柔的宇宙之气,充塞在天地之间,使生命时常感到“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
无论是什么样的事物,大自然都赋予其以“天籁”和无限生机。从这个意义上说,万物都是大自然的宠儿,尽管形体有所不同,但本质没有什么两样。就比如说,一个人身上有许多的骨节和脏腑器官,人应该对什么地方亲近一些,对什么地方疏远一些呢?一旦我们对自己身体的部位有了偏爱或者偏恨,我们的健康就会受到威胁,也就不是一个健全的人了。
宇宙本身就是自然而然的,在她看来,一切都没有分别,都是自身的因素,就像我们看待自己的身体各处一样。然而,人类由于狭隘的视野,所看到的只能是有限的层面,所以永远也不能够真正地认识真理。这不能不说是人类的悲哀。
然而,人类的智者都在探索着一条能够真正认识自身和宇宙真理的途径,到了最后才发现,没有途径的时候,才是真正的途径;没有认识的时候,才是真正的认识;没有真理的时候,才是真正的真理。因为人类一旦有了认识或者成见,有了角度或者标准,就不可能得到一个全面的视野,就不可能有正确的认识。
同是看山,各人站的角度不同,便会有各种各样的观感和见解,自然不会有一个共同的解释和认识。最好的办法,只把它看成是山就行了,不要去追求或者争执什么高低大小了。同样,对于事物的理论认识或者名相概念,也都是相对的。而相对的事物都可能走向自己的反面,所以对于事物的相对理论认识也会因此而截然相反。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根据人类的标准或者概念,事物一定会长期处在变化之中,所以标准与概念也在不停地调整与变化。那么,这标准与概念,认识与理论,到底是不是真理呢?如果不是真理,那么人类为之而争夺和执着,也就非常滑稽可笑了。
所以,真正觉悟了的圣人,决不分别事物的是非彼此、高低大小,而是顺依事物的自然去认识和理解。任何事物都是相对的,都有相反的两个方面,如果不去分辨彼此,而把正反或者是非都看成是事物的真理,那么就不会为那些滑稽可笑的事物煞费苦心了,生活也就变得幸福自在了。就如同顺着道路去走,而不去管它为什么叫做道路,这样就能够真正达到自由的目的了。
无论是朝三或者暮四,无论怎么样去颠三倒四,其实结果都是一样的。对于我们人类执着并且争论什么彼此思想或者是非理论的时候,那位宇宙主或者上帝也一定会笑我们的,因为我们所争执的东西本来就是一样的。
世人皆为名利累,终身劳碌,但结果又是怎么样呢?别人夸你一句好又会如何呢?平凡虽然没有名利,但却能够按照自己的生存规律去办事,自然而然,照样生活得有意义。所以,无论人的职位名声、学问贵贱如何,从本质上讲都是平等的,本来面目都是相同的。毫毛不为小,泰山不为高;彭祖不为寿,殇子不为夭。各自都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顺应了自己的自然。没有必要为此而自豪骄傲,也没有必要为此而灰心气馁。这一观点,为后世的禅宗带来了很大的影响。
宇宙自然的样子,你说它有也好,说它无也好,它本来就是如此,没有任何分别。给它加以分类的,是我们人类,所以痛苦的只能是我们人类,而不是大自然。凡事都要争辩,凡理都要执着,就因为我们始终有看不见的一面和认不真的一方。
在现实当中,为是非而分执,为真理而战斗,即使是赢家,最后又怎么样呢?输家难道就是错,赢家难道就是对吗?许多事是这样,时过境迁,赢家又变成了输家,输家又转成了赢家。
因此,无论是什么事物,都是一样的;无论是什么理论,也没有什么区别。事物和理论都应该不加分别,然后才可以心无挂碍,自由自在地生存,才会像庄周梦蝶那样,不知是蝶梦庄周,还是庄周梦蝶。无分无别的时候,就是人类的物化,与天地万物融为了一体,自然就不会有什么痛苦和烦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