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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前情引子 上

我爷爷的长兄病死,也就是唐家的族长,家里的人也算不得多悲伤,因为老爷子享年九十三岁,也算是喜丧了。老爷子在生之时,除了一手好书法,懂药理,还微微懂一些道法。

是不是道法现在成年的我持怀疑态度,但小时候我简直比村里人还兴奋的说着他会道术的一些奇异事件。

我八岁的时候去他家玩,他在给村顶上宝凤寺庙誊抄一年的开支用度,我趴在他木桌上说,大爷爷,你教我道术吧。

大爷爷停下笔,看我一眼,原本抬手笑了一下,突然他目光落在我右脸,把手又放了下去,催促我说,去堂屋和妹妹们看电视吧,已经下午两点,新白娘子传奇在播放了。

我在自己学道术和新白娘子之间犹豫了一下,觉得白娘娘的武功比大爷爷高一点,还是去看白蛇吧。当看到许仙被现行后的白蛇吓死,我哭得稀里哗啦。

哭着哭着停了下来,大爷爷刚才为什么那样看着我的右脸呀,我脸上无痣无斑,我自己摸摸右脸,有个小坑有点刺手,是我幼时发水痘发在脸上,大人说不能抠,偏偏我不听话留下的,想到这我又大哭,我脸上有个坑,我脸上有个坑。

到现在我印象里还有一些事,也是村里大人现在还记得口口相传的。有一年,隔壁村姓翟的五十岁外姓老人突然中风跌倒在堰塘里,所幸被村民救下,送往市医院。

医生连连摇头说:这两天请家属赶紧准备后事吧,病人已经连药水都输不进。

翟家老妇人跑到大爷爷家里说,事发突然,家里唯一的女儿远嫁在新疆,还没有通知女儿回家来,坐火车不晓得好久才拢(到),希望唐仙人能想想办法,让老汉多活一段时间。

翟姓夫妇大半生无论初一十五都在各个庙堂朝山礼佛,平时也是力所能及帮村民赶鸭子,挑扁担,说来完全是虔诚的善男信女。

大爷爷从自家神龛里抓一把香灰,又用朱砂写了三道符咒,并嘱咐老妇人:香灰是撒在你家门外的一块大石板上拦无常,符咒用你家后院的桃树和干竹块烧到半个时辰再投于火中固元气。最重要的你切记,你家老汉所穿过的鞋子,必须从家里找到,放在堂屋外,做一排,鞋头必须朝屋里放,这样,他才能从外面走回来。

老妇人和邻家妇人,以及妇人老汉三人在家里折腾半天,终于把一切按照大爷爷的指示放置整齐,再坐车去城里医院。

这时翟姓老汉,已经坐起来吃完了一碗稀饭,老妇人惊得直念阿弥托福。又赶紧打电话让女儿女婿回家,带外孙回来。

第二日,老汉便能下床行走,下午就立即出了院。

市医院的医生护士,连连惊叹,病人的顽强意志。

经过小半月,女儿和女婿,外孙三人欢喜的回家进门。

女儿如往常一样同父亲吃完饭说一些亲热的话语。

饭毕,女儿才放下筷子,这时老汉说,我的时间已到,门口有两位无常来接我了。

说完立马倒在八方木桌上,再无气息。

女儿问妇人怎么回事。

妇人并未哭泣,慢慢的说,前些日子,你爹不慎掉入水中,送到医院已经呼吸困难,你一人远嫁新疆,我怕等不回来你见你爹最后一面,求了宝凤寺的唐仙人,替你爹续一段阳寿见你最后一面。

如今你回来,尽了最后的孝道,你爹见你生活还算安稳,也欣慰的走了。

现在新疆吐鲁番盆地有关于这件事情的传说,那就是我大爷爷。

当下,我大爷爷也驾鹤仙去。

办理丧事,这是唐家目前最大的大事,唐姓族人从各地匆忙赶回到四川老家。

G215省道。

伯父和我,奶奶,我们三人,一起开车回老家的深山小村奔丧。

四月份天气不热不冷,正是舒服时候。我穿着双层棉麻的白色长袖,和纯黑肌理棉麻长裤。

黑白色和麻,应季应丧又舒服,不过也是我平时在家看书或者出门也是这样的衣衫。

工作之内,主持活动,我则是穿着束腰夸张礼服。

我们车窗均打开,奔驰在花香四溢的乡村水泥公路上。

窗外油菜花差不多攻占了半个丘陵,除外也有些晚开的粉色桃花和白色杏李,夹杂在一起,分外美艳,像十六七岁顽皮灵动的少女。

伯父开着车转过头来对我说,你是唐家目前这一代家族长女,丧事过后还有一些东西要交给你保管,就不要着急回你铺子上。

我整理了一下棉麻上衣说:反正我铺里也没生意,大学毕业过后就一直没回过老家,这几日樱桃熟了,我还想去后山摘点樱桃。

伯父说:既然没生意,不如回CD做你的主持人,青春都浪费在这小城市,将来老了后悔。

我不慌不忙的答话,等我铺子的合同到期了,我自然会回CD去。

伯父说,现在生意不好,不如盘出去,即时止损,何必再耽误这一年半载。

我说,等我把手头上的事情整理完毕,我自己会麻利的回CD,坐拥一城美食美女。

伯父说,反正你自己拿捏好,不过,不要因为跟亲戚聊不到一起,早早的就溜了。

我应了一声,继续看车外风景。

说来奇怪,到了我这一代,唐家家族虽有五只支脉,有女十二个,我年纪最长今年本命年二十四,最小唐虹四岁,家中却无一男丁。

我奶奶说,因为祖上曾有人做过道士先生,所以到了我们这一辈,会缺男丁。

因为做了道士,就会阴盛阳衰?奶奶,我也是读过一些科技论文的五四新青年好吗,这是完全是迷信。

我奶奶说,你尊重你的科学,也要尊重我,这次回老家,必须听我的话。你今年本命年,你大爷爷死得时候时辰不好,带七,为凶,这是钉子,放在你的手里。

我无奈接过钉子,不是我迷信,我真的不想一路好风景被唠叨破坏,顺从一时得一路安静,不然奶奶她又开始讲一些陈芝麻烂谷子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迷信事。

我奶奶还是继续嘱咐,到时候上山下葬,你们记得退着走。下葬之后把麻布孝布扔在火里,道士先生会让你牵起衣兜,给你稻米,他会问,要富还是要贵?

这次我伯父先答了,要贵,有贵则富。

我奶奶没理他,继续说,都给我回答,富贵都要。

我懒懒的附和:嗯,富贵都要!

从省道换水泥路进村,到了村口,一路已经有黄色冥币散落路旁。

向上走了几步山路,就到了大爷爷生前最后居住的地方。

在进门不远的地方,放置着几双朝着路口的布鞋,我奶奶说,这叫收脚迹,让阳寿尽了的人不再贪恋人间。

我们到后,已经有大伯父跪在门口等着,奶奶将其扶起。我们进了灵堂,烧纸,跪拜,便被妹妹们安排去堂外,肩膀上带着素帛,头上裹着麻布。我们是宗亲,也必须披麻戴孝。

旁边有四十岁的村妇说:说来也怪,前天才挖好的墓穴,昨天点了六颗谷子下去,刚才有人去看了回来说,居然都已经发芽,生出根来,看来是一块风水宝地,保佑子孙富贵。

我噗呲一笑,风水宝地能保佑子孙富贵的话,那秦始皇,康熙雍正的子弟岂不是依旧为王为将?

所谓富贵,别人给的都不可靠,还是自己一步一步沉淀积累扎实,不容易被风吹倒。

戴孝的仪式结束后,我就拖着长长的麻布随意走走。

灵堂外是道士先生在黄纸上写的众多度魂壇司,各司各职的都有,有引渡的,有记录时辰的。

唯一,让我感到诧异的,是黄纸完了后面一张白纸,上面讲的是登仙位。

有接仙引魂壇司,有经过的洞府,有仙位的称谓和仙位的职责。

大爷爷的仙位,叫善寺子,我估摸着是管理寺院的神明。

这要不是我大爷爷葬礼,屋外屋里,院坝院外全是宗亲族人,我估计得笑得岔气来。

原来这黄袍八卦道士平常是个说书的,说不定还偷偷研习修仙之术,不过,这是二十一世纪,这些仙位,洞府,引魂,壇司真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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