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州城西部山区福水村四面大山怀抱,竹雨松风,一条大溪穿村而过。自然村东山有一户人家的门槛几乎被人踏破了,主人是八旬老者鲁阿祥,一位在当地远近闻名医术高明的老中医,面色红润,仙风道骨,白须飘逸。平时,鲁老爷子喜爱穿一双平跟布纳鞋子,为的是常接地气。这辈子,他拒绝住高楼,卧室必是泥地。四季更迭,就搬动卧室床铺的方位,康健长寿。
每次幽会相好女人,老中医必备精美可口点心一份,自带好酒一壶,亲驾舢板小舟前往,飘飘然,有仙翁之态。这种风流韵事民间传说在德州城也是家喻户晓的。鲁老爷子从不避讳什么,人云亦云,只当成了耳边风。
晁鼎山风尘仆仆赶到了东山。在村口就向人打听鲁阿祥中医诊所的方位。村人指点后,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找着了。
晁鼎山将秋岳山师傅的交待的话语带到了,最后还不忘在他老人家的耳边悄悄叮嘱:“前辈,千万别走漏风声,保密——”
“晁兄弟,今日有缘,送你一副千金妙方,壮阳补肾,好好消受啊。”
晁鼎山手里拿着几贴泡酒用的中药材,心想,自己也没啥用处,就干脆做个顺水人情,送给台商林坤老板得了。
水无皮是德州城里有名几位消息特别灵通人士之一,单欣欣她们文化馆里的十来个人被苏馆长派去配合剧组拍电影,任务是当群众演员。每天可拿15元的出差补贴外快劳务费,还管中午一个盒饭。水无皮脑子机灵,乘机混入了群众演员队伍,尽管目前他还只是文化馆的一名临时工。平时馆里领导让他画画宣传壁画,打打杂,跑跑腿什么。他也从不斤斤计较,屁颠屁颠干得正欢。
那天,他们租了一辆经常熄火的中巴汽车,走走停停好不容易把他们拉到了观云山庄。瞧瞧,那位头扎小辫子的台湾导演正在发脾气,训斥手下人办事马虎拖沓。前一天已约定好时间前来排戏的群众演员,竟然莫名其妙统统迟到了。
文化馆的崔晓燕代表大伙儿,怯生生地上前,向人家大导演诚恳赔礼道歉。
导演说:“你去找一名演算命的人来,马上!”
崔晓燕一脸无奈,还傻愣在一旁,直发愁呢。
突然,她回头一瞥,看见了正在树荫下无聊抽烟的活宝水无皮,心中大喜。崔晓燕急忙跑了过来,扔给他一件旧衣裳,说:“水无皮同志,你赶快换上它,拍戏去,大家大导演都等着你呢——”
“啊?”水无皮一听让他马上拍戏,人就像被打了鸡血似的亢奋不已,劲头十足,手舞足蹈发了疯似的。
导演发现有另类的群众演员跑过来,人就兴奋异常,他直拍大腿说:“周星驰二世!先给他化好妆试镜,好就饰演疯子!三场戏。”
一听饰演疯子,水无皮嘴巴就嘟嘟囔囔:“这人世间,还有像我这么清醒的疯子?”
导演张嘴滔滔不绝地给他说戏,水无皮却无精打采地翻着白眼,似听非听,这下可惹毛了导演。
“你疯了?还是我快要疯掉了?”导演恨不得挥拳头揍他一顿!
“彼此,彼此——”水无皮嬉皮笑脸。
“你是谁?你从前是大把花钱的阔少爷,后来家道中落了,人就变得疯疯癫癫,嘴里唱一句什么词——哎,场记快过来,你说给他听。”
“嗨——导演,拜托,你早说么,这我全知道——我带伊去扬州看琼花——”
“对,神态、语速、腔调全都与剧情吻合,太棒了!就这么表演,你是天生做演员的料呀。”
“等等,导演,先让我先抽根烟行不?好好蕴酿一下情绪么。”
“行,行!灯光、摄影、轨道机位、化妆全都各就各位——”
德州城著名遗老汤笑楼被一辆黑色车子接到了片场。他一下车子,就开始了他老人家长达半个多世纪忧伤的经典念白:“我带伊——去扬州——看琼花……”一遍又一遍,字正腔圆,一派苍凉,听得让人心酸不已……
水无皮情绪受到了感染,抹了一下眼眶,不知是灰尘还是热泪,对导演说:“真人版来了,我又算什么东西?”
导演说:“青春少年版。”
水无皮说:“啊——我真的要疯掉了……”
三场戏拍下来,累得水无皮上气不接下气。
导演说:“快,换服装,化妆。拜托啦,汤少爷,你现在马上换角色,身份变了,演睁眼瞎算命先生,通阴阳术的白瞎子。你先酝酿一下情绪,要不抽烟,万宝路?还是健脾?”
水无皮说:“我今天才知道,什么叫活见鬼啦——”
导演竖起大拇指说:“你悟性真高,就是那种活见鬼的感觉,神经质兮兮,一惊一乍的,人鬼合一最高境界的本色演员,你实在是一级棒的无敌奇葩。”
水无皮被导演哄得晕头转向,又迷迷糊糊演那个满口胡言算命的白瞎子,一张口,人就歇斯底里……“我睁眼瞎——德州城独一无二,算命特灵验,精通阴阳术,未卜先知,白瞎子……”
“那个美若天仙道贵堂冤死的丫头阿九前天夜里托梦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