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分局出来,我心情格外郁闷,贾六又得吃上几天“官饭”了。我低着头琢磨着应该给打个电话把这事给摆平了,大脑高速地旋转着,把我熟悉的不熟悉的所有电话号码都检索了一遍,然后把范围缩小到十个人,最后锁定在顾毕业身上。
顾毕业真名到底叫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你从他名字里就能猜出他的职业——没错,做假文凭的。我从他那儿做过一张假身份证,跟真的一样。我那回是因为钱包叫人给偷了,赶着去河北出差,补办的身份证下来还得两天以后,索性通过一个同事找到了顾毕业先生,来了个立等可取的,三个钟头,我就拿到了。虽然按照规矩我多付了一百块钱的加急费,可我心里特舒服,关键是顾先生服务态度特别好。
其实我一直觉得在如今这个行为艺术肆虐横行的年代里,我们可以给任何违反道德准则伤风败俗的事儿都扣上一顶艺术的大帽子,比如卖淫、嫖娼、耍流氓、豆腐渣工程。当然造假文凭也是一门艺术。
在我看来,什么事都得看你怎么说,说法不同,性质当然也就不一样了。比如耍流氓要是耍得好,也可以被人称为情圣;蒙钱要是蒙得好就是上市公司;三陪要当得好,叫公关;还有,死不要脸这样的行为倘若发生在了明星们的身上就成了绯闻;如果一个人白痴到了极点,换个说法也可以叫做玉娇龙什么的,等等等等。主要还得看你主观上怎么对待这些艺术行为。但总的来说,生活在艺术的大海洋里,没点儿勇气是承受不住的。
顾先生待人比较真诚,那次之后我又给张小北做了一张假身份证,名字是张晓,是把我和张小北名字加在一起攒出来的。他为的是拿着这张假身份证背着李穹去银行存私房钱。我一看见张小北就明白了,有钱人家过日子跟普通老百姓也一样,连亲两口子也都背地里留点儿心眼儿。人心可真难琢磨,挺没劲的。说实话,但愿我跟高源以后要是结婚了,不像他们这帮庸俗的富人!
我给顾毕业打了电话,说明了意思。他想了想说,初晓你放心,你今儿给我打这个电话就是看得起我,我这就给分局我二舅老爷挂电话,一准儿把你哥们儿捞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接到了顾毕业的电话,说:“昨天晚上我跟我二舅老爷挂电话说了这事儿了。事儿倒是不大,可我二舅老爷是领导,不管具体的事,他让秘书给下面打过电话了,今天中午跟具体管事的人一起吃个饭,下午就能把人放出来。”
我一听连忙说“谢谢”,说,“咱二舅老爷那边你就帮我递上一千大元,人民公仆整天为我们人民操心受累,我就略微表示表示算了。”
顾毕业说:“按说真不用递什么银子,都是自己人,不过我二舅老爷的秘书也跟着忙了半天,就当这点儿钱给他们买两包茶叶吧。另外,初晓你别忘了,今天中午那管事的人爱抽中华。”
放下电话,我心里一阵轻松,好歹算把贾六捞出来了,花点儿钱就花点儿钱吧,全当给我妈养的西施狗又办了一张半年的美容卡。
贾六从分局出来显得特憔悴,一路上跟我说:“妹子,真对不住,我给你找麻烦了。你六哥我就这暴脾气,特混蛋,妹子你可千万别生气。”溜溜烦了我一路。
接贾六回家的路上,还收到李穹一电话,愣说晚上带几个人来我家打麻将,叫我给回了。我说高源就要回来了,我刚把家拾掇利落,回头又招来一帮牛鬼蛇神弄得脏不啦叽的我看着烦。她有点儿不高兴,什么也没说就把电话给挂了。张小北电话随后就追进来了,问我张萌萌那事怎么样了。我说我还没得空呢,张小北有点儿恼火,说初晓你别跟我兜圈子,你想要多少钱直接跟我说,只要你把张萌萌这梦给我圆了,多少钱我都给你。
我忽然觉得很悲哀,我们是这么多年的朋友啊,我在他们心目中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我一点儿也不清楚,尽管我不想在乎。
我对贾六说:“六哥,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
“妹子,你是个好人,好人就有好报,等你以后发了大财,千万别忘了你六哥我。”
我一笑,说:“你可真能逗啊贾六!你记着初晓今天跟你说的话,今天我过得鲜光亮的,可能明天我就会去要饭的,我要是要饭到你家门口,六哥你可千万别把门关得死死的。”
贾六听了我的话挺伤感,想了一会儿,抓着我胳膊说:“妹子你放心,今后六哥就是你亲哥,有什么需要贾六我效力的,你一句话。”
我觉得这年头要是还能听到这么肝胆相照的话可真不易,真的假的先甭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