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透着浓浓洋气的声音突地蹿进秦南君的耳朵。
“老夫人!”吴嫂忙喊了一声。
秦南君起身,转过头……即便在脑子里已经把“凌奶奶”的形象径自描绘了无数遍也绝没有亲眼一见这样震撼!
穿的是今年最流行的白色貂毛马甲,一件黑色毛衣打底,胸前一只金色老虎头(当下豆蔻少女钟爱),短牛仔裤配长靴。
背的是香奈儿今秋新款挎包!潮流范儿十足!
戴……倒是没戴什么,除了右手无名指上那一枚朴素的银戒指。
白花花的头发上卡着一副棕色墨镜,一张布着些许皱纹却很白皙的脸丝毫看不出她有七十多岁的样子!
最让秦南君印象深刻的是奶奶那一双眼睛,透着孩童般的天真,明明眼皮都已经松弛了下来,却难掩她眼里的俏皮,尤其是当她站在门口,两条张开的手臂上挂着满满的购物袋,屁股微微一翘,摆好了POSE等待大家欢呼的表情,更是让秦南君咂舌之际又忍俊不禁。
“啊咧?人呢?”
秦南君忙上前,接过老夫人手上满满的购物袋,“奶奶,我是秦南君。”
奶奶一脸惊喜的看着她,而后便是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的打量了一遍她,最后站定在她面前,“你叫南君,南君……像男孩子的名字,我认识你爸爸哦!”
“……”秦南君一愣。
“擎天柱!多了不起的男人,孙媳妇儿你应该也继承了一点“外星人”的血统吧?”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循着味道往厨房钻,“有没有什么能吃的,我快饿死了……”
秦南君看着这个瘦瘦小小却异常……可爱的奶奶,心里竟莫名一阵感动,她有多久没从别人的脸上再看到对她父亲秦天助的敬意?通常更多的是“叹息”是“唏嘘”甚至是“嗤笑”……
不过一个刚见面的奶奶,她的语气,她的性子,竟让她觉得……很怀念很怀念……
“南君南君!老爸快饿死啦!随便什么赶紧喂点到爸爸嘴里来……啊……”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张着嘴成了个讨食的孩子。
秦南君走进厨房,只见奶奶在冰箱里拼命搜着,一边搜一边问道,“他们都去哪儿了?不知道我今天要回来吗?不知道我回来会很饿很饿么?”
就在这时,凌啸天已经闻声气冲冲的跑进了厨房,“你这老太婆!你有没有分寸,你想急死——”
老狐狸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更为尖利的女声给打断,“你们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我要回来,你们都不开Party迎接我,你们不重视我,只有孙媳妇在家守着我,你个死老头子人呢?”
“……”秦南君愕然,张着嘴,半天合不上。
多理直气壮的“恶人先告状”……
没想到凌啸天竟忍了下来,沉着气道,“你去哪儿了?”
“Shopping!”理所当然的回答让凌啸天好不容易忍下的火气又窜了上来!
“不知道打个电话回来?一下飞机就去购物?老太婆,你是存心想把一家人都给急死啊!”
秦南君轻笑出声,凌爵走了过来,“奶奶没事就好。林嫂,准备好饭菜送到爷爷房间去。奶奶饿了。”
“还是孙子关心我。”
秦南君没有忽视凌爵额头上布着的一层密汗……他是真的急了。
凌啸天伸手握住奶奶的手,不由皱眉,“手这么凉,你都一把年纪了还穿这么少,你是想升仙——”
“老头子,我还没质问你呢!我在法国这几年,你是不是包养情妇了?”
“……你这老太婆胡说什么!”
“我胡说?不然我今天回来,你怎么会不在家?我……我……我都快饿死了!拎那么多东西……手也酸死了!你都不关心我……”
凌啸天重重叹了口气,“我是出去找你了,你要是乖乖在机场等管家去接——”
“别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事实就是你不重视!想你年轻的时候,别说我从机场跑到市中心购物,就是我从马来西亚跑到非洲,你也会坐着直升机跟着我……”
“好了好了,别嘀咕了,孙子还在客厅呢……”
“这时候怕被孙子听了……”
两个老人握着手一边往楼上走去,一边拌着嘴,秦南君看着竟有些失神,只觉得这一幕实在太过美好。
她问身边的凌爵,“奶奶做这样的事情应该不是一次两次了吧?”
“……”
“每次都这样兴师动众吗?”
“她七十岁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凌爵淡淡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即便他知道奶奶可能是出去玩了,还是不敢存半点侥幸。
那个人也是,明知道是她不厌其烦的恶作剧,却每每都急的满头大汗,逮着她就吼,“你要是再敢发这种短信试试!”
“宋厉晟,你好笨,每次都上当!”
“就是一千次一万次,我也会上当!姓秦的……我赌不起你。”
秦南君微微侧首,眼里是凌爵有些疲倦的脸,
“凌爵,我觉得被你真心爱上的女人……应该会很幸福。”
“……”
进入梦乡进而变得沉静的淩宅,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隐隐约约来回响着……带着让人心里发毛的战栗感,“唰——”“唰——”
刚闭眼的秦南君听到这让人发毛的声音,不禁攥紧了被子……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他们卧室的门口。
“凌爵……”秦南君用气声喊道,“凌爵……凌爵……”
然而床上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个点谁会站在他们房间门口,一点声音都不发?
秦南君睁着大眼看着漆黑的天花板,屏息凝神的听着门外的动静,突地——
“咔嚓”,门开了!
秦南君听到自己难以抑制的倒吸气声,谁进他们的房间竟然不敲门!越想寒意越是往身体的每个角落蹿。
“小南君……咱们一起碎觉觉哟……”幽灵般的声音让秦南君打了个寒颤之余,不由一头黑线。
开了灯,只见瘦瘦小小的奶奶穿着可爱的动物连体睡衣,抱着个龙猫抱枕一脸“笑嘻嘻”的站在门口。
“奶奶?”
凌爵听到动静,也醒了过来,看到站在门口的奶奶,眉头微蹙,“奶奶,这么晚了,有事?”
手中的龙猫抱枕落在了地上,奶奶张着嘴,手指微微颤抖的指着他们,“你,你,你们……”
秦南君和凌爵瞬间回神,意识到他们……分床睡……
凌爵忙弯下腰拽过秦南君的手臂,一个用力把她拖到床上,抱进自己怀里,一脸责怪,“老婆,你怎么睡着睡着睡到地上去了?”
“……”秦南君无语。
“凌爵!你当奶奶我是白目?”奶奶指着地铺,两只眼睛都气的发直了。
“……”
本该处于寂静深夜中的凌宅客厅,此刻却充斥着让人不自觉屏息的肃穆。
凌啸天和奶奶都冷着一张脸,神情要多吓人就有多吓人,他们端坐在沙发上,王淑也穿着睡衣坐在另一边,而凌爵和秦南君则并排站在他们面前,一副安静等待发落的模样。
秦南君心下郁闷啊,怎么也没有想到奶奶会大半夜像个幽灵一样跑到他们房间,嘴里还念叨着:小南君啊,一起碎觉觉哟……
回想起来,后背还是不禁蹿起一阵凉意。
“别像个哑巴一样站着!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凌啸天一双老眼都给气红了,狠狠的瞪向凌爵,“我之前说什么!我说两个月内南君的肚子要有消息吧!你们把我的话当成什么了?!”
“两个月不是没到吗?”凌爵随口回道,还一脸不以为然。
“是,两个月还没到!但你们分床睡,就是两年也出不来曾孙子!”凌啸天瞬间就怒了,“凌爵,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等两个月过去,你是不是又说这种事情强求不来?!”
“切……”
凌爵撇开头。
秦南君抿着唇,看来老狐狸是猜对了,其实她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个奶奶!
“我还没死呢!你们就这么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欺骗我一个老头子,你们怎么忍心的?!”
秦南君微微抬头瞄了眼老狐狸沉重的表情,竟透着一抹委屈和悲伤,看的她也有些无奈……
“我告诉你们,你们这就是不孝!你们以为我还能活多久?我不过是想在有生之年抱一下曾孙子,这个要求过分么?过分么?!”
“老头子,你闭嘴!”突地,安静了许久的奶奶开了口,用尖锐的声音打断了凌啸天的苦口婆心,奶奶一张白白的小脸,此刻圆眸怒瞪,“现在的重点是这个么?!你这个老头子的话有什么好听的!”
“……”
凌啸天一愣,看着突然朝自己发火的老婆有些莫名……
秦南君也是一愣,不由抬头又瞥了眼奶奶,她起身,小小的个子站到凌爵面前,双手叉腰,下巴抬着,愤愤的瞪着凌爵,“现在的重点是!我凌家的孙子!一个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让自己老婆睡地上,而他自己心安理得的睡在大床上!”
一时间众人愕然,秦南君万万没想到奶奶会把重点放在这里!
凌爵沉下眸子,叹了口气,“奶奶,我——”
“别解释!我知道你脑子反应快,你可以一秒钟想出无数合理解释,但我只说我看到的事实!凌爵,你是个男人嘛?!我真不敢相信我的孙子竟然做出这种没有风度的事情!”
秦南君站在一边,心下暗笑,想起当初他的那句“笑话,难不成让本少爷睡地上?”
让你没有风度!让你心安理得!总算有人来治你了!就为这个,秦南君对奶奶的好感已经达到了顶点!
“我先不说你们夫妻感情问题,也不说你们分床睡的问题,光是你让你的女人睡在地上,而你睡在床上这点,就让奶奶觉得非常非常惭愧!内心也非常非常悲痛!从小到大我一直教育你,作为一个男人,一定要绅士,一定要有风度!结婚前你对其他女人怎么样奶奶不计较,但自己的老婆,你竟然这样对待!凌爵,你实在太让奶奶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