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暴行”——在商业领域可以理解为艰难的决定——有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它到底是为什么服务?”我们见过数百名经理将《君主论》中的这个章节归为己用,为自己的晋升服务——在第三阶段系统中这很常见。他们解雇那些会威胁到他们权力的人,摧毁与他们自身做事方式不同的第四阶段文化,并清除其他部门中对他们不忠的人。山普承认,马基雅维利的手段在那些为了一己之私的人手中,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我们看到过很多公司被将《君主论》视为“圣经”的第三阶段的人所摧毁。
山普对马基雅维利所提出的观念评价很高,因为他是从顿悟的角度,以第四阶段的视角来观察这一理论的。作为对他部落领袖地位的证据,山普引导了美国高等教育史上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学术转变,将南加州大学从一个二流学校在十年间转变成最难进入的学府之一。在这个过程中,他做出过很多艰难的决定,其中大多数都是以机构为先。他建立了一系列明确的价值观,这也导致了他在获得尊重的同时,树立了很多敌人。在谈及大学治理时,山普说:“你会碰到谋求一己之利的院长、教务长,甚至主席,他们只关心自己,而并不以学校为重。这导致腐败机构的出现。”他是如何识别出这些人的呢?“你需要倾听所有的反馈,包括投诉在内。你要学会‘嗅出’来。”山普认为,第三阶段导致制度腐朽,他对第三阶段的观点是,这个阶段让人蒙蔽双眼,并损害部落利益。
对于马基雅维利的理念,山普的解读是,在机构服务中,《君主论》应该建立在帮助领袖了解人性的原则上。大学校长永远不可能将之使用到为个人服务上去,因此这本书中的观点具有正面意义。
这并不是说山普对人性的看法很天真。和绝大多数部落领袖一样,山普可以观察到第三阶段人的价值。在学校课程设置中,个人可以通过赢得补助和奖励甚至诺贝尔奖从而给机构带来成功。“在公司里也同样如此。”他告诉我们,这也是他在14家公司董事会工作过后的想法。但山普有时候还是对一些被大学培养多年的教师(尤其是艺术系的)的行为感到生气,一旦这些人变得有名。“他们表现得好像是凭空长大的一样。当问及南加州大学时,他们会说,‘不是在洛杉矶吗?我记得我去过那儿一两次。’”当然,和其他经历过顿悟阶段的人一样,山普的愤怒并不是基于个人被侵犯,而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所领导的部落被背叛。
我们在蒙大拿州的比林斯诊所会见过医学界的一位部落领袖——马克·鲁曼医生。马克接受山普的建议,将“暴行”接纳到第四阶段中。他墙上挂着一块匾,从办公室里一眼就能看到,上面写的是:“干净的第一杀将会唤醒整个羊群。”
这块匾上的内容让所有认识这个人的人都很震惊。大家所认识的他,是一个轻声细语、气质温和的男人,并以幽默的自嘲出名。他的语气和举止无不透露着部落领袖的气质:对众人的关爱,对他们所面临的问题无比的同情,将机构置于个人之上。这位部落领袖明确指出,违反规则会遭受严重的后果,并且他会坚决执行——我们可以从他墙上所挂的东西中看到他坚定的信念。山普也是这样做的,并且我们遇见过的数以百计的部落领袖都是如此。格伦·埃纳尔,我们在第8章会提到的一位部落领袖,告诉我们:“你必须公开处理那些不遵守规则的人,否则所有人都会认为你言行不一致,这样会导致领导力荡然无存。” 马基雅维利所提出的暴行被山普称为“为了机构利益不得不做的事情”。格伦提出第三阶段商业地产的“西部荒原”模式,称之为“做警长的工作”,但请注意,他是为了部落的价值,而不是他个人的得失。在顿悟之后,旧规则被改变,为部落的发展所用。
山普认为,无论在什么时候,伟大的领袖都需要使用些令人震惊的办法来加强部落。在他的《逆势领导力指南》一书中,以及与我们的谈话中,他都会重复那个“二战”之后的故事(他承认可能是杜撰的)。“二战”之后,道格拉斯·麦克阿瑟下令处死强奸日本妇女的美国士兵。将军邀请日本领导人参加这次事件。“这让人不能理解,入侵方的领导人会因为这种在军队中常见的事情而处决自己的士兵。”他说。这次行动加强了美国士兵部落的影响,向日本领导人展示了美国军队的价值观。
虽然山普、马克·鲁曼、格伦·埃纳尔和鲍勃·托比亚斯没有处决过任何人(字面意思),但他们每个人都已经证明部落领袖在艰难的决定面前绝不打退堂鼓。他们的做法往往并不煽情,他们也不是泛泛之辈。他们的工作重点完全放在部落身上。通过明确部落的规则和价值观,他们成为远比第三阶段更强大的人。
顿悟终结:“我是谁,取决于我们是谁”
一旦顿悟的三阶段完成,领袖的整个语言系统将会重新调整。他依然有一个自我,但这次的自我专注于部落,而不是他自己。以“我”为中心的语言已经落伍了,取而代之的是以“我们”为中心的语言。双边关系将由多边关系取代,这点我们将会在第10章里提到。他不会再继续说自己,将自己的逻辑观点加诸别人身上。取而代之的是,他开始倾听、了解部落,并为之代言。当这一切发生之后,微妙而快速的变化开始了:他获得尊重、忠诚、追随者,以及对伟大事情的期待。
在积累这些的过程中,他不会认为顿悟对他有什么作用。我们采访过的一些部落领袖,包括戈登·宾德在内,在最开始的时候都让我们失望,他们说他们什么事情都没做过。宾德更进一步:“我只是让出了路,让安进公司的管理层做他们认为正确的事情。”最终,我们说服了他,他承认他至少没有停止努力。(事实上,他曾是一个活跃的球员,但因为他的关注点在“我们”上,所以他信任别人。)
托比亚斯曾花费数年时间与国税局合作,而不是只提交关于不满或者不公平行为的指控。他作为合作者的口碑在政府部门间传播开来,包括当时的参议员戈尔都有所耳闻。在1992年的行政变更中(以及克林顿与戈尔的选举中),联邦政府曾有过改变劳资关系的机会。回首当年,托比亚斯说道:“我们当时一直在思考为什么我们需要一个改革后的工会。在1992年,我意识到我可以与克林顿合作,我知道这看上去非常讽刺,因为我是依靠起诉总统起家的。”他与副总统、时任克林顿“政府改革”项目主席的戈尔会面。“那次会面是不可抗拒的,”托比亚斯说,“你不能在不与政府打交道的基础上去改变80%工作场所为政府控制的地方。”托比亚斯与其他联邦部门工会一起,向副总统提出建议,提出他与其他工会领袖一起,帮助落实一项行政命令——政府将协同工会一起工作。托比亚斯说:“那不是我说的,而是联邦劳工运动负责人,甚至包括美国总统在内,大家共同的意见。”托比亚斯最终找到了与那些仍旧遵循“狠角色”模式的领袖之间的平衡点。
在采访过一些经历过顿悟的人之后,我们与《螺旋动力学》的作者唐·贝克展开交谈。当他听闻顿悟三阶段后,他说:“(大主教德斯蒙德)曾经使用过班图语中的一个词语将整个南非聚合到一起:ubuntu,意思是‘今日,我与你分享,因为明日你也会如此’。”这个单词也可以被翻译成“我是谁,这取决于我们是谁”。部落领导力的本质是建设“我们”体系,一旦有人这样做了之后,他的影响力、所获得的尊重以及权力都会增加。
信念的飞跃
托比亚斯将经历顿悟的过程描述成“被推着行进的一场旅行”(不是他推着走),但他认为,有一个元素是必需的:信念的飞跃。“我原先不能想象这样一个系统是如何运作的,”他说,“但不知怎的,它只是变得更好了,并且我一想到原先想象中的事情可以变为现实,这种诱惑力就足以让我前进。”
在31年后,他最终从国家财政部雇员工会卸任,在这期间有16年时间他担任工会主席。这个部落在他的带领下,从原先只有两万人,成长为拥有15.5万人的大工会,其中大多数人为美国国税局员工,会员来自26个不同机构。与所有部落领袖一样,托比亚斯利用他的经验和专业才能,包括经历顿悟的三个阶段,最终进入领导力的最后阶段,成为被我们称为第五阶段部落领袖的人。我们将会在第12章再次谈到他。
在与很多类似托比亚斯的人交谈后,我们总结了我们所学到的东西。我们讨论至今的东西可以被归纳成一个比喻。在步入部落领导力的时候,我们需要勇气去实现信念的飞跃,就像下面这样。
在学校里,当有人升级时,譬如从三年级升到四年级,他们会觉得新的年级并不好玩,没有那么多的绘画课了。以前的老师也不见了,我们曾经和她的关系那么好。更糟糕的是,有时候我们在课间休息的时候会看到围绕在她身边的孩子再也不是我们,这会让我们觉得不公平。可是,几个月后,如果重新回到三年级的话,会发现三年级学的东西实在是超乎想象的简单。我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曾经觉得三年级这些简单的问题是挑战,而我们现在的数学和阅读比这要难上许多倍。三年级的游戏也看上去太过幼稚和愚蠢。而当我们准备离开四年级时,一年前的感受又会重复一次。
这个比喻让我们明白,我们根本不需要离开第三阶段,我们只需要在舒服的领域和追求卓越的挑战中选择一个就好。停留在第三阶段,还是前行到第四阶段,这是对世界各地的人们和公司最重要的问题。
在托比亚斯讲述他顿悟的故事时,我们问及他对于那些仍处于第三阶段“西部荒原”中的人有什么建议。他的回答总结了我们的研究成果,并与我们采访过的其他专家想法一致:“我会问他们,他们的目标是什么。如果是为了取胜,那么就继续做下去。如果是为了获得更大的影响,那么你该如何建立关系,让别人依照你的想法去做呢?你是不能独力完成这一点的,因此,你必须与他人合作。”转型专家韦内尔·艾哈德告诉我们,转型开始于接受“自己能做到什么,不能做到什么”。一旦人们看到他们行为的影响,他们可以做出决定:留在第三阶段,还是开始顿悟。选择权在每个人自己手上。
本章重点
↓顿悟开始于注意到自己没有获得想象中那么大的成就,他们原先认为属于部落的荣耀其实只是属于个人的。
↓随着顿悟的继续,人们常常试图以第三阶段行为去获得团队的胜利,但这是行不通的。
↓人们最终看到,第三阶段的目标——获得个人层面的成功——是会弄巧成拙的。相反,部落的成功才会让每个人都觉得持久而满足。
↓大多数人会注意到,在第三阶段,权力是零和游戏:你从别人处获得的越多,你所拥有的就越多,而别人获得的则相对更少。与此相反,在第四阶段,权力是无穷的:你给予别人的越多,你收获的也将会越多。
↓顿悟的最后阶段是看清楚唯一的真正目标是部落的改善。讽刺的是,在改善部落的同时,人们能获得他们在第三阶段试图获得但从未真正得到的一切:尊敬、忠诚、馈赠,以及持久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