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数日就过去了,这恐怕是夏末在幻境中待得最长的一次考验了。
夏末的心里不免有些着急:至今我都还不知道这次的考验到底是什么?是守卫这炎离帝国的国都吗?可是……这个考验究竟要何时才结束?我已经只剩九十天的时间了!!
数日过去,不仅神圣炎离帝国的君王没有凯旋而归,而且还从远方传来了炎离军在高加米拉战役中战败的消息,炎离王大流士三世也至今下落不明。
炎离战败的消息一经传开,便震动了整个炎离帝国,甚至据说在苏黎迹城中已经有很多人开始相信特米勒修斯真的就是接受神明指引来摧毁炎离帝国的人了。
不到两日后便又传来了月隐之地大军向苏黎迹挺进的消息,一时间整座黄金之城到处人心惶惶。而宫殿内也分成了两派。一派以是巴列维为首的议和派,一派是以夏末与阿布哈桑大公为首的主战派。夏末的选择意图很明显,因为此刻他已经基本认定了他这次所接受的考验就是守卫这座黄金之城。
“王上所带去的兵力是特米勒修斯的两倍,而特米勒修斯却仍然胜利了。这说明了什么?特米勒修斯根本就不是人,他是他们月隐之地人所信仰的翼神的子嗣,他是神在这凡世的化身,我们凡人怎么可能战胜得了神呢?!”巴列维站在大殿中间对众臣蛊惑道。
“巴列维亏你还是两朝元老!你的脑袋被驴踢了吗?尽然说出此种动摇人心的言论,那些都不过是些荒谬的愚论而已,特米勒修斯只不过是凡人一个!”阿布哈桑大公即刻站出来反驳道。
“放肆!你这种后生晚辈懂什么?!”巴列维走向阿布哈桑大公,与他两眼相瞪对立而站,“我这样做正是为了炎离帝国免受灭国之祸。月隐之地的国土与炎离帝国比起来真可算是再小不过了,只要我们炎离割让大片土地,给予月隐之地人他们国土总面积的几倍土地,我想月隐之地人一定会就因为得到满足而退兵的!”
“不可能!特米勒修斯的野心是绝对不会仅仅只用割让土地给他就能得到满足的,他的目的是要征服整个炎离帝国。不,也许还不仅如此,他或许还向往着更广阔的世界!”这时候,从议会开始至刚才之前就一直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的年轻男子突然站了出来。
众人的目光转而聚向夏末,王公贵族们从未有过像此刻一样地认真注视着这年轻人过。
夏末环视了一眼众人,然后又接着说道:“我不知道特米勒修斯到底是人还是神,也不想妄作评论。不过,即便他就是神之子我们也不必在意。因为翼神并不是我们的神,我们炎离人所信仰的至上神王炎舞神祭自会庇佑我们!”
夏末说完,整座大殿顿时就陷入了沉默。一时间殿内鸦雀无声,谁也不肯轻易再开口。
“为至上神王炎舞神祭而战!”殿内的一名侍者突然神情激动地吼道,他正是在夏末醒来后服侍他的那个侍者。
殿内的众臣纷纷盯着侍者小声地议论纷纷,却谁也没站出来说些什么。
巴列维瞪了侍者一眼,侍者立马被吓住了,低垂着头退到了一旁。
“为苏黎迹而战!”突然阿布哈桑大公又呐喊道。
“为苏黎迹而战!”夏末作为第一个响应者站了出来。
然后其他的贵族犹豫了片刻后也一个接一个的纷纷举起臂膀,跟着他们呐喊道:“为苏黎迹而战!”
“为苏黎迹而战!”
夏末走到侍者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然后又接着吼道,“为帝国而战!”
“为帝国而战!”响应者的人数又增加了。
夏末与阿布哈桑大公相视了一眼,继而一起放声吼道:“为王上而战!为至上神王炎舞神祭而战!”
“为王上而战!为至上神王炎舞神祭而战!”除了巴列维和他的几个心腹外,大殿内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侍者、守卫都一起吼了起来。
整个殿堂都是这些热血之人的呐喊声。因为这是个铁血的年代,战争的年代,每个男人的心中都有一腔为国为王献身的热血!
巴列维十分不悦地看着众人,却又已经无可奈何了。
最终明里以被授予皇权卫城的主战派得到了更多支持,但暗地里巴列维却自行派出了侍者前往特米勒修斯的大本营求和。可是很快,求和失败的消息便传了回来,并且侍者还带回了特米勒修斯的传话,“我的手下们倒是对你们的求和条件已经很心动了,不过我不是他们,我是特米勒修斯!我,特米勒修斯!将把整个炎离都纳入我月隐之地版图中的一部分,我又有什么理由要接受你们给予我特米勒修斯帝国部分土地的请求呢?”
巴列维这才终于死心,打消了向特米勒修斯求和的念头。他放下了身为炎离元老的身段向阿布哈桑大公和夏末致以了歉意,阿布哈桑大公和夏末也原谅了他擅自作出的行动。可令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不知巴列维是否是由于求和的失败让他觉得自己有愧于炎离,总之他竟在那天夜里服毒自杀了。
炎离人还没来得及为巴列维吊唁,第二天黎明特米勒修斯的军队兵临苏黎迹城下的消息便随着巴列维的死讯一并传入了苏黎迹人的耳中。
夏末与阿布哈桑大公一起走到了苏黎迹高高的城墙之上。夏末看到了正骑马引领着皇家护卫队走在月隐之地军队最前方的特米勒修斯,他便高声说道:“特米勒修斯,放弃吧,你是无论如何也攻不下这座黄金之城的,莫要让月隐之地人白白死在这异国他乡。”
可是夏末的心里却在担忧着:我能守得住吗?就凭我真的能守得住这座城池吗……
不,我必须得守住!夏末的表情突然又变得坚毅起来。
这时候安提柯来到了特米勒修斯的耳边,不知对特米勒修斯说了些什么。然后特米勒修斯拍了拍他胯下战马的马脖子让马儿将头低了一下,接着他才开口道,“奥古斯汀·波利斯,为你的高尚德行我向你致以敬意。但是,我能否攻下这座城池,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可是你的军队将会死伤惨重。”夏末却只是冷冷地回应道。
“啊,说得也是啊。”特米勒修斯却不知何故冲着夏末笑了起来,“或许为了避免血流成河,你们应该出城向我特米勒修斯投降。”
夏末皱了皱眉,没有再理会特米勒修斯便自行走下了城墙。随即阿布哈桑大公便对将领们下令道:“让士兵们做好准备抵挡敌人的进攻。”
几乎在同一个时间点,特米勒修斯也下令道:“通知全体士兵准备进攻。”
“吼!”
“为了月隐之地!”
“吼!”
“为了神圣炎离帝国!!!”
“……”
两军的阵阵呐喊声响彻云霄,震醒了整个一直都处于安逸睡中的苏黎迹!下一刻,激烈的厮杀声便撕碎了一切!
这是血与肉的相撞!铁与人的较量!战马的蹄声如同雷霆撕裂着大地,兵刃的交锋掀起一阵由血肉组成的风暴!这就是战争!为了荣誉!为了国家!为了各自的王!
战斗已经持续了整整三日。整座黄金之城城墙内外尸横遍野,鲜血已经将这座黄金之城染成了玫瑰般的颜色,但是这嗜血玫瑰却让人感到惊悚万分,遍地的残肢断体让人不禁生寒,就连薄如蝉翼的阳光洒在肌肤之上也让人感到刺痛不已。
如今夏末已经不再在意时间的流逝,而是沉浸在了战斗的惨烈悲哀之中。
黑发少年穿行在这些尸体之中,不断地听见有人在拼命呼喊。
“……”
“军团长大人!我们那边的南城墙快要守不住了!”
“我知道!我看得见!!科多!把你的人还能动的全给老子去南城墙!!嘿!小心后面!!!”
“操!该死的!”科多满脸鲜血,慌张地闪过后面的一名敌兵的攻击后,反手一刀杀死了敌人。
“不行!我的人已经没多少了!现在最多也就不到30!去了南城墙咱们这里的西城墙也会丢!靠!我这副团长都快变队长了!”
“不到30?!干!怎么那么快就只剩这点人了?该死的!敌人的人数实在太多了!巴隆!你手下还有多少人?不管多少!你先去把南城墙给老子守住……该死!”话还没说完,军团长的话就被敌人的用弓箭打断了。
“团长!我还有300多人!”巴隆根本没时间回头看军团长,因为他同时在和3名敌人在战斗。
“噢!我的肩膀!操!这些该死的月隐之地人!弓箭是越来越厉害了!巴隆你快去南城墙!你他妈就算是死也得给我死在那里!!!”
“……”
太阳就快落下,战争却还在持续,昔日辉煌耀眼的苏黎迹现在已经成为死神的绞肉机,不断地收割着人类的生命。今晚,注定是不眠之夜。
……
夏末看着这些浑身沾满鲜血的尸体,他们有的已经面容灰青,而有的却面容仍然还红润鲜活看上去就像只是因为太过疲惫而睡着了一样。可是,夏末他知道,他清楚地知道,这些倒下的战士都已经死了,他们再也不会醒过来了,这就是战争。
夏末叹了口气,转过头看向阿布哈桑大公,“下令吧,让将士们停止战斗。”
阿布哈桑大公带着惊异的目光看着夏末,“什么?!不!我们还可以继续战斗,苏黎迹还没有绝望!”
“是吗?那你看看!看看这个惨状!说,你在将士们的眼中看到了什么?!!”夏末将目光转向周围还在继续作战的和已经死去的战士。难道我会不比你更想要守住这座城池吗?可是如今,已经……
阿布哈桑大公也跟着夏末的目光环视着周围,看向士兵们的眼睛,痛苦,疲累,绝望,瞬间阿布哈桑大公便沉默了。周围的士兵无论是活着还在继续战斗的,还是已经死了倒下的,他们的眼中都已经失去了所有光辉,他们的眸中如今早已只剩下了死寂的一片灰白。
“可是……”阿布哈桑大公似乎还仍不死心。
“没有可是!你看看他们还要怎样才算绝望?看着自己的同伴死绝吗?看着自己成为最后一个死去的人吗?!!”未等阿布哈桑大公说完,夏末便冷冷地打断了他的反驳,“告诉我,我们还有多少士兵。”
阿布哈桑大公沉默了,没有回答。
“告诉我!”夏末再次大声怒吼道。阿布哈桑大公又迟疑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回答道:“还……还,还有不足三千……”
夏末的瞳孔瞬间放大,然后摇了摇头,随即用不知该说是愤怒还是悲伤的声音吼道:“你告诉我!南,北城墙已破,凭我们这点人如何能继续抵挡依然耸立在城外数万甚至是数十万的敌人?!靠你吗?还是说那些文官??不能!!我们只是在送士兵们去死!这只是无意义的送死!你知道吗?送死!战争不是不顾一切的去牺牲!!”
“但是如果我们放弃苏黎迹,你就辜负了王上给予你的使命!”阿布哈桑大公目光直直地盯着夏末高声吼道。
“我们不惜一切守护苏黎迹到底是为了保护什么?”夏末突然平静下来,质问着阿布哈桑大公。
阿布哈桑大公沉默了片刻,仔细地想了想然后才回答道:“为了王上,为了人民,为了帝国。”
“那如今王已不再,我们该当如何?”夏末立即又追问道。
这时,阿布哈桑大公完全愣住了,他的大脑里好像乱作了一团,又好像成了空白一片。他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为了让人民活下去,为了苏黎迹城的延续,为了不让更多的人流血牺牲,听我的命令!全军,投降!”说完,夏末便不再理会阿布哈桑大公,连看也不再看他一眼便自行下令道:“打开城门,我要去见特米勒修斯!”
士兵们木讷了片刻,转而将目光看向阿布哈桑大公。而阿布哈桑大公却没有任何指示,只是在发出一声悲痛的怒吼后,便愤懑地将手中染血的佩剑重重地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