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意思,他竟然把我和官厅侦探人员混为一谈!我现在的惟一的希望是我们的小朋友不会由于粗心大意让这个畜生跟踪而遭受到折磨。好了,华生,饭后我要到医师协会,我希望在那儿能找到一些有助于我们处理这件案子的详细材料。”
在快到一点多的时候,福尔摩斯回来了,他手中拿着一张蓝纸,在上面写着一些笔记和数字。
“我看过那位已故妻子立的遗嘱,”他说,“我计算出遗嘱中所列的所有投资的进项,以确定它的实际意义。我发现其全部收入比那位妻子去世的时候略少一千一百英镑。由于现在农产品价格的下跌,至多不会超过七百五十英镑。但是每个女儿一结婚就有权力每月从中索取二百五十英镑。很显然,如果两位小姐都结了婚,这就只可能剩下极少的收入,甚至于只要一个人结婚也会使他狼狈不堪。早上的工作,至少证明了他有着十分强烈的动机来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华生,我们必须抓紧,特别是在那老头已经知道我们对他的事很感兴趣后。我将非常感激你,如果你把你的左轮手枪揣在口袋里,对于能把钢火钳扭成结的先生是很有用的。我想这个东西会像一把牙刷一样成为我们的必需品。”
在滑铁卢车站,我们赶上一班开往莱瑟黑德的火车。到达后,我们雇了一辆马车,我的伙伴坐在马车的前部,帽子耷拉下来遮住了眼睛,头垂到胸前,陷入了沉思之中。可是他猛然地抬起了头,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指着对面的草地。
“那边,你瞧见没有,”他说。
那边有一片园地,沿着不很陡的斜坡向上延伸着,在斜坡的最高处有一片密密的丛林。在树丛之中有一座十分古老的邸宅。
“斯托克尔?”他说。
“是的,先生,这房子就是格里姆斯比?罗伊洛特医生的,”马车夫说。
“那边就是我们打算去的地方,好像正在搞建设。”福尔摩斯说。
“可是,村子却在那儿,”马车夫用手指着左面的一簇屋顶说,“如果你们想到那幢房子那里,这样走会近一些:跨过篱笆两边的台阶,然后沿着地里的那条小路向前继续走下去。你瞧,就是那位小姐正在走的那条路。”
“我想,那个人可能就是斯托纳小姐。”福尔摩斯用手遮住阳光,仔细地瞧着说。“是的,我觉得你的建议很好,我们就这样走。”
我们付了车钱,下了马车。
在我们走上台阶的时候,福尔摩斯说:“我们最好扮成这里的建筑师,或者是到这里来办事的人。午安,斯托纳小姐,你瞧,我们不是按约定时间来了吗?”
这位早上见过的委托人赶上前来迎接我们,显出高兴的神情。“我一直在焦急地等着你们的到来,”她握着我们的手,说,“罗伊洛特医生进城了,我认为在傍晚以前他是不会回来的。”
“但很高兴,我们已经认识了那医生。”福尔摩斯把事情经过的大概叙述了一番。斯托纳小姐听着福尔摩斯的讲述,整个脸和嘴唇都变得惨白。
“啊,天哪!”她叫喊着,“原来,他一直在跟踪我。”
“看来如此。”
“他真是太狡猾了,我时刻都感到在受着他的控制,他回来以后会怎么说呢?”
“他可能发现有比他更狡猾的人在跟踪他,他必须要保护好自己。如果他特别狂暴,那么我们就把你送到你哈罗姨妈家里去。不过,现在我们得抓紧时间,检查那几间房屋。”
这是一座用灰色石头砌成的邸宅,中央部分高高地耸立着,两侧是边房,一侧边房的窗子已经破碎,用木板堵着,而且有一部分屋顶也坍陷了,但是,右首那一排房子却比较新,窗帘低垂在窗户上,一切都说明这就是一家人居住的地方。但在我们到达的时候,却没有发现工人。福尔摩斯在那块草坪上走来走去,仔细地检查窗子的外部。
“我想,这是你过去的卧室,挨着主楼的那间是罗伊洛特医生的,而当中那间卧室就是你死去姐姐的房间。”
“是的。但现在我睡在当中那间。”
“这可能是因为这房屋需要修缮。随便说,似乎没那么必要立即对山墙装修。”
“我也这样认为,这只不过是一个借口,以便使我从我的房间里搬出来。”
“啊,这很说明问题。你说过这狭窗边房的另一边是一条过道,通着三个房间的房门,里面应该也有窗子吧?”
“是的,但是那些小窗子非常狭窄,人根本钻不进去。”
“假若你们俩晚上都锁上自己的房门,我想不可能从那一边进入到你们的房间。麻烦你回到自己的房间,闩上百叶窗。”
斯托纳小姐照福尔摩斯的吩咐去做了。福尔摩斯特别仔细地检查打开的窗子,然后用尽各种办法,却仍不能够将百叶窗打开。就连用把刀子插进去撬开百叶窗的裂缝都没有。然后,他用放大镜仔细检查了合叶,可是合叶牢牢地嵌在坚硬的石墙上。“嗯!”他不解地说,“我的推理肯定有些说不通的地方,没有人能够钻进去,如果这些百叶窗闩上了。那么,让我们到里面去看一看,能否发现一些线索,以便帮助我们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经过一道小小的侧门,通向过道,三间卧室的房门都朝向这个过道。因为没有必要检查第三个房间,所以我们马上来到第二间卧室,也就是斯托纳小姐的姐姐去世的那一间,在房间的一角立着一只带抽屉的橱柜,一张窄窄的床放在另一角,在窗户的左侧有一个梳妆台。再加上两把柳条椅子,还有一块四方形的地毯摆在地当中。福尔摩斯默默地坐在墙角的一张椅子上,眼睛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不停地巡视。他观察得十分细致,房间里的每一个细节和每一处角落,都无法逃避他的眼睛。
最后,他指着那悬挂在床边的一根粗粗的拉铃绳问,“这个铃可以通到什么地方?”这绳子的尾端就搭在枕头上。
“噢,它是通到管家的房间里的。”
“好像它比其他的东西要新些。”
“是的,它是一两年前刚装上的。”
“你认为这件东西是你姐姐要求装上的吗?”
“不,我从来没听说她用过。我们总是自己去取我们所需要的东西。”
“是啊,真的没有必要。打扰一下,我想多用一些时间搞清楚这个地板。”他手里拿着放大镜,非常仔细地检查木板之间的裂缝。同样,对房间里的嵌板也做了如此的检查。然后,他来到床前,盯在铃绳上好一会儿,又顺着墙壁上下来回瞅着。最后把铃绳使劲一拉。
“咦!难道这个铃绳只是为了做个样子吗?”他说。
“一点儿都不响吗?”
“是的,在它的上面根本没有接上线,绳子系在通气孔上面的钩子上。”
“我一直都没有注意到这个。”
“好奇怪!”福尔摩斯手中拉着铃绳喃喃地说,“有两个非常特别的地方不同于其它房间,例如,在造这所房子的时候,这人是多么愚蠢,竟把通气孔开向隔壁的房间,他本来可以把它通向户外的。”
“这也是最近一段时间刚弄好的事,”这位小姐说。
“是和铃的拉绳一起装的吗?”福尔摩斯问。
“是的,那次还改了好几个地方。”
“这些设计体现了非常有趣的特性——拉不响的铃绳和不通风的通风口。你如果同意,斯托纳小姐,我想到那边搜查一下你继父的房间。”
罗伊洛特医生的房间比他继女的房间大,但陈设同样简朴,一眼能看到的就是一张行军床、一个小小的木书架上摆满了书,床边一把扶手椅,墙根还有一张普通的木椅,一张圆桌和一个铁质保险柜。福尔摩斯绕着房间仔仔细细地走了一圈,仔细地把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逐一检查了一遍。
“这里面是什么?”他拍了拍保险箱问。
“是我继父的业务文件。”
“哦?你见过里面的东西?”
“只见过一次,而且是好些年以前了。我只记得里面全是纸。”
“里面会不会是一只猫。”
“不会。你的想法太古怪!”
“喏,瞧瞧这个!”他拿起保险箱顶上一小碟牛奶。
“没有,我家没养猫,但是养了一只猎豹和一只狒狒。”
“啊,对了,一只印度豹和一只大猫差不多。可我敢说,一碟奶恐怕喂不饱一头豹吧。还有一点我必须弄清楚。”他蹲在那把普通木椅子跟前,将它仔细检查了一遍。
“谢谢,基本上可以了。”他说着将放大镜放回口袋。“嗬,这里有件很有意思的东西。”
他看见一根小狗鞭,就挂在床头。
“你怎么看那东西,华生?”
“我不明白,这么一根普通的绳子为什么要打个结呢?”
“或许这并不让人感到奇怪,这真是个万恶的世界,如果一个如此聪明的人却把脑子用在为非作歹上。斯托纳小姐,我想该观察的都够了,许可的话,我想到外面草坪上走走。”
以前,我从没见过福尔摩斯在离开调查现场时,脸色如此严峻,表情是如此阴沉。我们来回地走在草坪上,斯托纳小姐和我都不想也不敢打断他的思路,直到他自己从沉思中恢复过来。
“斯托纳小姐,”他说,“现在特别重要的是,你必须绝对按我所说的去做。”
“好,我一定照您的吩咐去办。”
“事情十分严重,一点儿不得犹豫,你能否听从我的话将会直接决定你的命运。”
“我一定听从你的吩咐。”
“那么,我和我的朋友必须在你的房间里过夜。”
斯托纳小姐和我都惊愕地看着他。
“让我来解释一下,你看,那边是否就是村里的旅店?”
“是的,那是克朗旅店。”
“太好了,从那儿是否可以看见你的窗子?”
“是的。”
“当你继父回来时,你要假装头痛,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然后,在他夜里就寝以后,你要打开那扇窗户的百叶窗,解开窗户上的搭扣,在那放一盏灯,作为给我们的信号。然后你悄悄地回到你过去住的房间。虽然那间房子正在修理,但我相信你还是能够在那里住一宿的。”
“噢,确实没有什么问题。”
“那么其它的事情由我们处理。”
“但是,你们认为该怎么办呢?”
“我们在你的卧室里过夜,主要是为了调查那哨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相信你,福尔摩斯先生,你已经有了主意。”斯托纳小姐拉着我同伴的袖子说。
“可能是这样。”
“那么,请告诉我,我姐姐到底是怎么死的?”
“有了更确切的证据之后,我会告诉你的。”
“但你至少应该让我知道,她是突然受到惊吓而死的这个想法是否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