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大陆中域锦国最北端,人烟稀少,奇山异水无数,苍茫山脉外围的深山老林猛兽、甚至是玄兽出没,同时也人迹罕至。
但是这里却住着一户人家……
午后,绵延不绝的大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云蒸霞蔚。群峰环抱的一片草地上,绿草如茵,百花争艳。一双粗糙而又满是皱纹的大手牵着一双稚嫩的小手在缓缓而行,阳光透过他们的指尖,发出略微刺眼的光芒,仿佛勾勒出时光的模样。
他们的穿着都十分的朴素,一者白发苍苍,满脸皱纹,身形瘦弱而佝偻,是一名年岁极大的老人。每当山风呼啸而过,他身上的兽皮大衣便会显得很空荡,猎猎作响。让他的身形看起来也似是随之摇晃,不免给人以一种颤颤巍巍、暮气沉沉的感觉。
老人的样貌非常普通,就像是万千人海中普通年衰岁暮的老者,毫不起眼。只是唯一有些不一样的是:他身上还背着一副弓箭,眼眸中带着精明之色不时的四下观看,看似让他有了不少生气,像是一名经验老到的老猎人。
另一名则是一个只有三四岁左右的稚童,旺盛的茅草险些就要将他淹没,风干的汗渍和刮痕遮住了他的脸庞,只留下一双灵动清澈的大眼在滴溜溜的转动,显得活泼而好动。
这是一幅微微古怪的画面,老的太老,小的又太小!
孩童欲言又止,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天气太热还是由于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那份急切,不清晰的脸上也隐约可见红扑扑的。
最后,他又偷看了几眼,终是忍不住好奇的问道:“爷爷,爷爷,古人有云:天父地母。我们无论在哪里,都是置身天地间,但为何又有人云:父母在不远游呢?书中所言,父母那是生我养我之人,但是我都没见过,就更别说养我了。若说‘天父地母’,那这天地也没给过我什么?”
孩童说完,眼前一亮,显得有些古灵精怪,继而道:“莫非……您就是我的父亲?”
老人闻言,立时被吓得脚下一顿,收回了搜索的目光,给了他一个爆栗,没好气道:“你想哪去了?这可能吗?罚你两个时辰内不准出家门!”
“什么?不是就算了,这也要罚?罚站行么?像我这样求知欲极强的人怎么可以一直呆在家里!我还不想要你这么老的父亲呢!”一想到一个人呆在那几丈见方的小茅屋中,孩童就机灵灵的打了个寒颤,叽叽喳喳的抗议。
不过,孩童很快又露出了认真沉思之色,继而做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道:“那这么说来倒也是一件好事情,我既然是您从山中捡的,自然是属于那种‘天父地母’类型的,等以后长大点就能远游去了!是吧?爷爷?”
“这…凡事不能看表象,得要学会看本质!再罚两个时辰不准出家门!”老人眼皮跳了跳道,以他活泼好动的心性,老人还真怕他哪天头脑发晕四处乱跑,这山中有着不少猛兽,对于一个没有自保能力的孩童来说,那可是很危险的。
“什么本质?本质是什么?”孩童不解,追问。
“回去给我多看看书,仔细体会!”老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自顾自的向前方走去。
未等老人安下心来,又见孩童露出皎洁的笑容,道:“水者,地之血气,如筋脉之通流,凡有黄金处必清,有明珠处必媚,有子鮒出必腥腐,有蛟龙处必屯黑,依我看,我家门前的小湖泊那么清澈,肯定有黄金!”
“凡事不能看表像,得要学会看本质!都跟你说几百遍了,这是以事喻道!”老人顿骂,心里暗自庆幸,还好把他带出来了,要不把他一个人放在家中,万一他心思一上来,以他那古怪的性格,保不准可是会真个跳进湖中去的,当然,重点是他不会游泳。
“咦…花香!”前行中,孩童突然又眼前一亮,甩开了老人的大手蹦跶了出去,到了一草丛旁蹲下身去。
待他小心翼翼的扒开草丛,露出了一株形似兰花的植物。该植物只有花朵与寻常兰花有所不同,白色的花瓣只有两片,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双瓣草兰,运气真好,是上好的止血药!”孩童一脸的喜悦,就要伸出手去采摘。
老人此刻早已凑到了孩童的旁边,看罢,吓得神色一怔,以不急眨眼的速度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像拎小鸡仔一般的将之拎了起来,使得孩童张牙舞爪的挣扎不已。
“给我看清楚点,这不是什么草兰,是毒草!要看本质,本质啊!”老人破口大骂。
而后,他急忙又道:“这是能破坏自身治愈力的血枯草,其叶锋利如刀,样貌虽然与双瓣草兰一般无二,不过其叶面有细微的白色斑点,是非常好区分的,这你都没看到吗?这种毒草,只有一些特殊的伤病才会用得到,采摘的时候都要非常小心。否则只要被划破一丁点的伤口,便会血流不止,因此,一些江湖奸险之徒也常常将之提炼成药液,涂在刀刃上,一击给予敌手重创。”
孩童听罢,凝神所视,发现其叶面上果真有一些十分微小的白色斑点,顿时一脸的兴奋之色,道:“真有这么厉害吗?我得要试试,放我下来…”
老人感觉快要崩溃了,果然天下之人唯小人儿难养也……
这种难以理解的想法,老人直接无视了他,拎着他往远方走去。
孩童自是一番闹腾,直到见离血枯草越来越远,这才安静了下来,一脸的不悦之色,老人见状,方才敢松开他的衣领,将他放到了地上,让他自行行走。
但是还没走出去几步,他便又恢复了正常,问道:“对了,爷爷,您说‘气本无形’,那这样我要怎么样才能感应到‘气’呢?”
“的确,‘气’是无形的,但却是可以捕捉的,当然,在此之前,你得要先磨砺己身,打熬力气,为以后修习武道打下基础才行。所以这也叫做淬体境,只有淬体过后,才能迈入到炼气阶段,修炼气决,练得功法。”
老人听了孩童的问题后终于是觉得有了些许的欣慰,平日里闲暇时就教他念书识字,学习各种知识,不想他脑子里像是一根筋,想法也有些不正常,直到现在,才终于问了一个到‘点’上的问题,于是乎,他讲解的很耐心。
不过不得不说,孩童真的很聪明,小小年纪,说过目不忘也不为过,简直可称妖孽。老人活了大半辈子,在此地隐居之前,也曾到外面闯荡了几十年,见多识广,都未曾见到过如此聪慧的。虽然说大多只是表面,但是这样的年纪,就能通读背诵他所珍藏的各种书籍,而且前后紧紧只用了两年的时间,老人自认为,这就算是外面以学为业的成年书生都很难做到这一点,毕竟他所珍藏的书籍不在少数,而且五花八门,涵盖面极广,有部分更是晦涩难记。
是故,老人对孩童的期待非常高。但是,孩童却让他有些毛毛躁躁的感觉。就比如刚才,血枯草他居然看成了双瓣草兰,还想以身试药,若是以后在治病救人的过程中出现此等问题,且不说可能会害死自己,那可是也会害死别人的。而且孩童的想法常常会超出常理,着实让他头疼,令他非常的不省心。
老人明知此童的问题所在,但一时又无可奈何。
孩童听了老人的讲解后,样子确是有些不解,问道:“气决很难练吗?为什么先要过了淬体呢?”
“气决嘛,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关键是要有吃苦的大毅力了!真正难的是觉醒灵属,只有觉醒灵属才能成为一名真正的灵武者,才能拥有问道的资格。所以在大陆上,大部分的人穷其一生也难以觉醒灵属,被挡在了灵武者的行列之外,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凡夫俗子。不过也有一些天资逆天者,灵属与生俱来,但这样的人如凤毛麟角般稀少,古来都没多少!但凡有,莫不是盖代人杰,因此,大陆上也尊称这类人为——天灵人!至高无上!”老人正色道。
“天灵人?至高无上?”孩童听得兴起,却又地下了头去,喃喃道:“可惜我不是,可是…我会努力的。爷爷,你说过‘勤能补拙’的对吧?”
“嗯,不错。吃得苦中苦,方才是人上人!”老人点了点头,语气中终于是有了几分赞许之意。
“其实,如果说天灵人至高无上的话,那么有一种人便可以称为至尊,那便是——图腾者!”如果说老人讲起‘天灵人’时只是正色,那么说起‘图腾者’时,那便是真正的崇敬!
“图腾者?灵属我看到过,飞禽走兽,土石草木,千奇百怪。练到炼气之后,便有了觉醒灵属的资格。但是图腾…是有什么条件吗?”
“大千世界,灵武之道,不证不明。图腾者至今依旧很神秘!但有一点是一样的:道,需要一步一印,不断的探索与追寻!”
“对对对,我要学武艺,爷爷,快教我,立刻!马上!”
“快给我住口,打猎重要!打猎重要!”
……
说话间,两人前行了很长一段路,一片茂密的森林遥遥在望。
他们在这荒山中生活,也只能是靠山吃山了,靠着打猎度日。
进入森林,老少都变得机警起来。孩童也开始一言不发跟在老人的后面。
这是一片十分茂密的原始丛林,一棵棵参天古树上爬满了一些未知名的藤蔓,十分难行。由于树木很高大茂盛,里面很阴暗,到处都是枯枝败叶,孩童只能拉着老人的一角衣衫跟在后面。
这苍茫的大山中生活着无数的飞禽走兽,林间充斥着一种肃杀的气息,偶尔也会看见一两具动物的残骸,散发着恶臭,仿佛在诉说着大自然的残酷。
地上,一具禽类的尸体早已死去了多时,骨架散落在地,肉体大多已腐烂了个干净。饶是如此,还是臭味熏天,有不少的苍蝇围绕着打转。从骨骸中依稀可以看出这是一种猛禽,个头不小,生前能有数十斤重。
孩童见状,松开了老人的衣衫,拖着疲惫的身躯摇摇晃晃的迎了上去。
老人见状,在一旁不言不语,只是低吼了一声,一拳在地上砸出一个一米多深的大坑,因为他明白接下来孩童想要做什么。起初他也很奇怪,为何孩童会有这样的习惯,而且他……只有四岁左右,似乎是出于一种本能!
也正是因为这个古怪的习惯,老人给他起了个贴切的称号——葬骨童子。
接下来,果真如老人预料一般,孩童伸出一双稚嫩而又脏兮兮的小手,将地上散落的枯骨一根根的拾起,而后又扔下了他所打出的大坑中,不嫌脏乱,也不在意残骸所挥发出的腥臭,一丝不苟的将所有的骨骸扔了下去。
之后,他又不断的往里填上树叶、泥土等,他的年纪还很小,做这些很吃力,有汗水低落,他便伸出沾满泥土的小手往脸庞上抹抹,又继续埋下头去……
老人似乎是有意在锻炼他,也没有帮忙的打算,或者说,那肮脏的骨骸,始终让他难以忍受直接接触,又或者是他认为孩童这样出于本能所做的事情还是少插手为妙……
约莫花了一刻钟,孩童才将大坑填平,简单的葬掉了那具骨骸,而这也是他今天所葬掉的第三具骨骸了。
这是个脏乱的活儿,干完这一切,孩童的脸庞更加的看不清了,成了名副其实的蓬头垢面、浑身发臭的小叫花子。
他轻松快意的笑了笑,很有成就感的说道:“生命就像恒河的沙数,说不能计数,其实死后也就是一扑黄土。这具尸体可是我埋的!我埋的!”
“看见了!看见了!”
一老一小转身离去之际,身后地底骨骸在两人毫无所觉中有了异变,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白色光点滴滴渗出土中,而后遁入了天际,消散于无形。
几乎与此同时,空中传出阵阵低低的哀鸣声,几滴鲜血滴落在孩童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