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暴风雪早已停止,那把火刀也被拔走了,森林里的空气异常清新,我忍不住狠狠地反复深呼吸,生怕这空气在不经意间溜走。迩仁就躺在我身边,他睡得很香。
“你醒了?”坐在我对面的陌生人正仔细擦去弯刀上的血迹,“谢谢你,救了他俩。”我准备说些什么来回敬他,诸如“不用谢”,“这没什么大不了”,可话刚到嘴上又被咽下去。“我的小队在遭遇两个红色人后,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已阵亡了,我也是侥幸才逃脱。但是你,你一个人就干掉了一只。”陌生人径直朝我走来,伸出右手(他的右手腕上戴着与罗娜同样的手镯,右手的肤色比其它地方白净得多),“加入我们,爆裂城政府可以提供给你最高的物质待遇以及在城中自由居住的权利。”虽然不知道来者何人,但他的话语中无时无刻不透露出统治者的口气,我不喜欢他这自高的口气,轻蔑地说:“你凭什么认为我想去爆裂城。不是还有裂冰城吗?即使他们不接受我,我也可以住在紫色人的领地了。”他好像明白我的不满,口气稍稍变得温和了:“裂冰城的居住条件是不可能比得上爆裂城。至于你想住在野外,我想迩仁是不会愿意的。你不是要保护他吗?相隔那么远,你又如何保护他。”信被偷看了,一定是趁我睡觉的时候,其实我不太相信信上的胡言乱语(除了那把伞),我没有义务去保护迩仁,也没有任何意义,对我而言,“我们需要你的力量,所有不幸卷入这个世界的人都需要你,所以不要再犹豫了,加入我们,去了解这个世界。”拒绝他,如果拒绝他我可能会与整个爆裂城为敌(这样说不算严重,此人应当算某个权威,而且我是在城外出现的,要是他说我是?:紫色人的同伴,谁又会相信我),陷入两难的境地;如果接受他,我可能失去一部分自由行动的机会,况且我不了解他,不能确定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是否值得信赖。
“罗亚。”迩仁揉揉眼,“罗娜醒了吗?”
“没有,但是……”罗亚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像是在告诉迩仁,他很欣慰看见他们安然无恙。没等他再次开口,我上前握住他示好的右手,在他耳旁底语道:“我答应你,就让我用剩下的时间,好好辨认这个世界。”“那它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罗亚也紧紧握住我的手,“迩仁,我们该走了。”
森林如往常一样平静,让人忽然忘记了它的危险。
“其实金色湖畔离爆裂城不算太远,只不过城外太过危险,我们又缺少战斗人员,城外据点也只能建在这儿。”罗亚奔驰在队伍最前方向我解释道。我位于队伍最后方,罗娜还未苏醒,只得和迩仁一起呆在队伍中央(至于我们乘坐的东西,又是那一团黑烟,只不过这次它变成了三匹马。罗亚很简单地回答了我的问题。他只是淡淡地说道柯尔斯商人那儿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他们来了!”罗亚远远望见前方两三团紫色烟雾(紫色人有两种形态:烟雾状和人形当他们处于烟雾形态时极具攻击性且移动速度极快紫色人的身体表面具有腐蚀性,接近他们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不对,在我身后还有七、八只,他们异常迅速,照这样下去,我们很快就会被追上。正如罗亚所说当有紫色人靠近时会产生不适的感觉——一阵恶心感油然而生。罗亚抓住距离他们只有几步之遥的那一瞬间,从黑马上跃起旋转着飞出十几把银白色小刀。一击致命,所有紫色烟雾逐渐散去,接着那些小刀像是接到命令一样,一个接一个飞回来。“虽然烟雾状的紫色人很难缠,但是这种情况下,他们的弱点会彻底暴露。”罗亚指的是紫色烟雾中的那一小块闪光的石头,“不遇见红色人就这样一直冲出去。”
紫色烟雾向我们聚集起来,一股压迫感直逼我们。有的紫色人索性变成人形向我不停酯掷刀子(不知道他们哪来那么多刀子。)我不能打开那把伞,在这关键时刻我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会用它:不管怎样用力也撑不开它,我不停挥舞,伞也没有半点反应。“希柯,接住!”迩仁注意到我的困境,把自己的小刀扔给我,“想象它金色闪电般的长刃,集中注意力去想象。”我没有时间去思考这话的意思,紫色人近在咫尺。
一把金色闪电长刃从刀剑柄中冒出,我吓了一跳:连剑刃长度都与我想象的一样。我旋转起剑,让它尽可能攻击四周的紫色人。这把剑似乎并不能杀死他们——所有触碰了刀刃的紫色人都停止了行动。我暗自思忖着这些怪异的武器:回飞来飞去的小刀,通过想象力延伸出来的金色长剑以及一把能生成火墙的长刀。这一切使我对柯尔斯商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禁去想象他是个怎样的人,他对这个世界又怎样的看法。
罗亚的飞刀还在四周盘旋,迩仁用以抵挡左右紫色人的火墙正慢慢褪去。“我们已经离开紫色人最密集的地区了。”罗亚长舒口气,放慢了速度,“我还以为会很艰难呢,毕竟罗娜还没醒,不过感谢你能加入我们,我和迩仁两人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罗亚转过头冲我微微一笑。“他们为什么想杀死我们?”我对罗亚的感谢没有任何表示(同样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默认然后说,“他们会主动进攻爆裂城吗?”
“城里城外有明确的分界线,紫色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跨过这条分界线。至于为什么是这样,谁也不知道。”迩仁说,“他们这样做大概是因为喜欢吧,喜欢这种纯粹的屠杀。”
刚刚还晴空万里,现在天空已是乌云密布,大风呼呼吹过飘来密密细雨。
“过去几百年来,数以万计的冒险者用生命换回的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早已被爆炸所破坏,最后一批远征的冒险者将信息放在黑色村庄从此在没回来过。”罗亚还不是向四周零散的紫色人甩出飞刀,“相传黑色村庄是一块既不会受到城外怪物侵扰,城内又没有怪异自然现象的地方,但是没有人知道它的确切位置。如果我们能找到那,一定会是重大的突破。”罗亚熟练地下马,然后把那团黑色烟雾收起走到迩仁跟前说:“你俩先走,袭击我们的红色人有两只,一只被希柯干掉了,照理说应该还有一只。我必须尽快去消灭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拿出一支装有发出湛蓝色光芒的点状漂浮物的小玻璃瓶,将它倒在迩仁手中的刀刃上:“十个,够你们到达湖畔了。”漂浮物在刀刃上缓慢移动,它的光芒逐渐暗淡,最后湮灭在刀刃上。
“十个!不行!你会……”
“没关系,仁。不是还有希柯吗?他会帮助我们的。”
我不知道罗亚做了什么,但是迩仁一脸着急,想必是件重要的东西。
“把火墙开启后,你只顾向前跑就行。”罗亚把我的马一同收起。
“我请求你,请求你一定要活着回来。”迩仁放不下心中的顾虑,又回过头来说道,“罗娜会希望你回来,所以……”迩仁脸红透了,埋头继续说:“我会保护好罗娜。”
罗亚目送迩仁消失在重重树木之间,他并非像对迩仁说的那样自信,轻松,反而更多的是焦虑:“说真的希柯,我很害怕。一下给出十个精神体,我不知道能不能承受接下来的战斗。”他仍是盯着迩仁消失的地方。在短短一天不到时间的相处里,我不能想象罗亚,这个20岁左右的男孩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情,使他如此成熟。
小雨未停,一股泥土的清香重又唤起我的嗅觉,细雨打湿了土地,打湿了树叶,打湿了我的青衣。于是我想起雨天的那个女孩和她手中的那把伞。
强烈的轰炸声突然间击碎了森林的宁静,在我们后方传来火烧树木的噼啪声。
“看来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罗亚坚定地走向后方,步伐却开始紊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