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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当代文学(7)

当时主持商务印书馆的张元济先生听说天一阁遭此浩劫,并得知有些书商正准备把天一阁藏本卖给外国人,便立即拨巨资抢救,保存于东方图书馆的“涵芬楼”里。涵芬楼因有天一阁藏书的润泽而享誉文化界,当代不少文化大家都在那里汲取过营养。但是,如所周知,它最终竟又全部焚毁于日本侵略军的炸弹之下。

这当然更不是数百年前的范钦先生所能预料的了。他“天一生水”的防火秘咒也终于失效。

然而毫无疑问,范钦和他后代的文化良知在现代并没有完全失去光亮。除了张元济先生外,还有大量的热心人想努力保护好天一阁这座“危楼”,使它不要全然成为废墟。这在现代无疑已成为一个社会性的工程,靠着一家一族的力量已无济于事。幸好,本世纪三十年代、五十年代、六十年代直至八十年代,天一阁一次次被大规模地修缮和充实着,现在已成为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也是人们游览宁波时大多要去访谒的一个处所。天一阁的藏书还有待于整理,但在文化信息密集、文化沟通便捷的现代,它的主要意义已不是以书籍的实际内容给社会以知识,而是作为一种古典文化事业的象征存在着,让人联想到中国文化保存和流传的艰辛历程,联想到一个古老民族对于文化的渴求是何等悲怆和神圣。

我们这些人,在生命本质上无疑属于现代文化的创造者,但从遗传因子上考察又无可逃遁地是民族传统文化的孑遗,因此或多或少也是天一阁传代系统的繁衍者,尽管在范氏家族看来只属于“他姓”。登天一阁楼梯时我的脚步非常缓慢,我不断地问自己:你来了吗?你是哪一代的中国书生?

很少有其他参观处所能使我像在这里一样心情既沉重又宁静。阁中一位年老的版本学家颤巍巍地捧出两个书函,让我翻阅明刻本,我翻了一部登科录,一部上海志,深深感到,如果没有这样的孤本,中国历史的许多重要侧面将杳无可寻。

由此想到,保存这些历史的天一阁本身的历史,是否也有待于进一步发掘呢?裴明海先生递给我一本徐季子、郑学溥、袁元龙先生写的《宁波史话》的小册子,内中有一篇介绍了天一阁的变迁,写得扎实清晰,使我知道了不少我原先不知道的史实。但在我看来,天一阁的历史是足以写一部宏伟的长篇史诗的。我们的文学艺术家什么时候能把他们的目光投向这种苍老的屋宇和庭园呢?什么时候能把范氏家族和其他许多家族数百年来的灵魂史袒示给现代世界呢?

【注释】

〔1〕本篇选自余秋雨散文集《文化苦旅》,知识出版社1992年版。

【阅读提示】

20世纪90年代在散文创作中最引人注目的事件是“大散文”概念的提出。

此类散文以文化气氛的宏大和思想的恣肆为特征,创作上往往呈现出博大、深邃、雄浑、阳刚的风格。余秋雨的散文创作正是这类“大散文”的代表。

余秋雨并不局限于传统的散文创作方法,而采用了诸多小说手法,如通过合理的想象,把枯燥乏味的历史材料还原成一个个历史现场,并赋予完整生动的故事情节,同时借用描写、记叙、抒情与议论等各种表达手法,成就了把自然山水、历史文化和人文思考熔为一炉的“大散文”。他自己曾经讲过自己的创作思路:“让自然山水直挺挺地站着,然后自己贴附上去,于是,我身上的文化感受逗引出他们身上的文化蕴涵”。

天一阁是江南三大藏书楼之一,也是一个极具象征意味的地方,正如余秋雨形容的“它实际上已成为一种极端艰难、又极端悲怆的文化奇迹”。明代嘉靖年代范钦建起了天一阁,并定下了严密的家族规矩来防范藏书的散失。他的子孙一代代接力般守着这个天一阁,但天一阁最终无法逃脱走向破败的命运。天一阁的变迁实际上就是中华文明变迁的一个缩影。

·刘以鬯

刘以鬯,原名刘同绎,字昌年,生于上海,祖籍浙江镇海。1941年毕业于上海圣约翰大学文学系。抗战时期任重庆《国民公报》副刊编辑,重庆《扫荡报》电讯主任兼副刊编辑,抗战后回上海,任《博正文化社》编辑,1948年到香港,曾赴新加坡与马来西亚新闻界工作。1957年后定居香港。曾任《香港文学》杂志社社长、总编辑,香港作家联谊会会长。1936年开始发表作品。著有小说集《天堂与地狱》(1951)、《寺内》(1977)、《春雨》(1985),长篇小说《酒徒》(1962)、《陶瓷》(1979),论文集《端木蕻良论》(1977)、《看树看林》(1982)、《短绠集》(1985)等。

蛇〔1〕

许仙右腿有个疤,酒盅般大。有人问他:“生过什么疮?”他摇摇头,不肯将事情讲出。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讲出来,决不会失面子。不讲,因为事情有点古怪。那时候,年纪刚过十一,在草丛间捉蟋蟀,捉到了,放入竹筒。喜悦似浪潮,飞步奔跑,田路横着一条五尺长的白蛇,纵身跃过,回到家,右腿发红。

起先还不觉得什么,后来痛得难忍。郎中为他搽药,浮肿逐渐消失。痊愈时,伤口结了一个疤,酒盅般大。从此,见到粗麻绳或长布带之类的东西,就会吓得魂不附体。

清明。扫墓归来的许仙踏着山径走去湖边。西湖是美丽的。清明时节的西湖更美。对湖有乌云压在山峰。群鸟在空中扑扑乱飞。狂风突作,所有的花花草草都在摇摆中显示慌张。清明似乎是不能没有雨的。雨来了。雨点击打湖面,仿佛投菜入油锅,发出刺耳的沙沙声。他渴望见到船,小船居然一摇一摆地划了过来。登船。船在水中摆荡。当他用衣袖拂去身上的雨珠时,“船家!船家!”呼唤声突破雨声的包围。如此清脆。如此动听。岸上有两个女人。许仙斜目偷看,不能不惊诧于对方的妍媚。船老大将船划近岸去。两个女人登船后进入船舱。四目相接。心似鹿撞。垂柳的指尖轻拂舱盖,船在雨的漫漫中划去。

于是,简短的谈话开始了。他说:“雨很大。”她说:“雨很大。”舱外是一幅春雨图,图中色彩正在追逐一个意象。风景的色彩原是浓的,一下子给骤雨冲淡了,树木用蓊郁歌颂生机。保俶塔忽然不见。于是笑声格格,清脆悦耳。风送雨条。雨条在风中跳舞。船老大的兴致忽然高了,放开嗓子唱几句山歌,有人想到一个问题:“碎月会在三潭下重圆?”白素贞低着头,默然不语。高围墙里的对酌,是第二天的事。第二天,落日的余晖涂金黄于门墙。许仙的靴子仍染昨日之泥。“你来啦?”花香自门内冲出。许仙进入大厅,坐在瓷凳上。除了用山泉泡的龙井外,白素贞还亲手斟了一杯酒。烛光投在酒液上,酒液有微笑的倒影。喝下这微笑,视线开始模糊。入金的火,遂有神奇的变与化。荒诞起自酒后,所有的一切都很甜。

烛火跳跃。花烛是不能吹熄的。欲望在火头寻找另一个定义。帐内的低语,即使贴耳门缝的丫鬟也听不清楚。那是一种快乐的声音。俏皮的丫鬟知道:一向喜欢西湖景致的白素贞也不愿到西湖去捕捉天堂感了。从窗内透出的香味,未必来自古铜香炉。夜风,正在摇动帘子,墙外传来打更人的钟声,他们还没有睡。

许仙开药铺,生病的人就多了起来。邻人们都说白素贞有旺夫运,许仙笑得抿不拢嘴。药铺生意兴隆,值得高兴。而最大的喜悦却来自白素贞的耳语,轻轻一句“我已有了”,许仙喜得纵身而起。

药铺后边有个院子。院子草木丛杂,且有盆栽。太多的美丽,反而显得凌乱。“这院子,”许仙常常这样想,“应该减少一些花草与树木。”但是,树木与花草偏偏日益深茂。这一天,有人向许仙借医书。医书放在后边的屋子里,必须穿过院子。穿过院子时,一条蛇由院径游入幽深处。许仙眼前出现一阵昏黑,跌倒在地而自己不知。定惊散不一定有效,受了惊吓的许仙还是醒转了。丫鬟扶他入房时,他见到忧容满面的白素贞。“那……那条蛇……”他想讲的是:“那条蛇钻入草堆”,但是,说了四个字,就没有力气将余下的半句讲出。他在发抖。一个可怕的想象占领思虑机构。那条蛇虽然没有伤害他,却使他感到极大的不安。那条蛇不再出现。对于他,那条蛇却是无所不在的。白素贞为了帮助他消除可怕的印象,吩咐伙计请捉蛇人来。捉蛇人索取一两银子。白素贞给他二两。捉蛇人在院子里捉到几条枯枝,说了一句“院中没有蛇”之后,大摇大摆走到对面酒楼去喝酒了。白素贞叹口气,吩咐伙计再请一个捉蛇人来。那人索取二两银子。

白素贞送他三两。捉蛇人的熟练手法并未收到预期的效果,坚说院中无蛇。白素贞劝许仙不要担忧,许仙说:“亲眼见到的,那条蛇游入乱草堆中。”白素贞吩咐伙计把院中的草木全部拔去。院中无蛇。蛇在许仙脑中。白素贞亲自煎了一大碗药茶给他喝下。他眼前有条影不停摇摆。他做了一场梦。梦中,白素贞拿了长剑到昆仑山去盗灵芝草。草是长在仙境的。仙境有天兵天将。白素贞拿了长剑到昆仑山去盗灵芝草。草是长在仙境的。仙境中有天兵天将。白素贞走到那么遥远的地方去盗草,只为替他医病。他病得半死。没有灵芝草,就会见阎王。

白素贞与白鹤比剑。白素贞与黄鹿比剑。不能在比剑时取胜,唯有用眼泪赢得南极仙翁的同情与怜悯。她用仙草救活了许仙。……许仙从梦中醒转,睁开惺忪的眼,见白素贞依旧坐在床边,疑窦顿起,用痰塞的声调问:“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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