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跟你一起喝杯东西吗?”吕绿说。
柠檬和吕绿在咖啡馆对坐,安静、紧张的气氛让柠檬不由自主地发笑,她连忙解释道:“感觉好像在和情敌谈判。”
吕绿也笑了:“你谈判过吗?”
柠檬点头:“两次。一次我找别人,一次别人找我。”
“真好。”吕绿羡慕地说。
柠檬抿嘴笑了一下,不知道接什么话好。
“柠檬,你知道吗?我一直特别羡慕你,你总会被人疼爱。”
“你也值得被疼爱啊。”
“没有。你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无依无靠的生活有多困难。”吕绿摇摇头,“不过现在好了,我妈妈的病好了,我也自由了……其实那次我在车上看到你们了,不过我假装没有看见。”
柠檬理解她的这种假装,自己只是想碰碰运气,或许能换一个稍微好一点的结果。
“你现在和杜博在一起吗?”吕绿换掉了刚刚的一脸伤感,笑着问柠檬。
柠檬听了这句,换上了一脸茫然望她。
“那该是杜博没有追到你?”吕绿接着说,“爱情真是个奢侈品,一般人拥有不了。”
“杜博没有追过我呀。”
“不可能,我都知道他写过情书给你。说起来还是我鼓动他的呢。你还记得不,以前我们讨论过,如果我们中有人喜欢上我们那群人中的谁,你说一定要写信告白,答应就回信,不回信就是拒绝,这样如果不成也没那么尴尬,真的挺幼稚的。”吕绿乐呵呵地说完,却看到柠檬的沉默。
“你真的不知道杜博喜欢你?”她很疑惑。
“我只是……以为他不打算说出来。”柠檬说。
“如果超过了喜欢,人就容易变得自卑,连表白都很可能鼓足勇气后又轻易放弃。”
见过吕绿之后,柠檬走了很久的路回到她住的小区,她站在公寓楼下,看到杜博屋里的灯亮着,这不是第一次这样望他的窗。柠檬在楼下站了一会,那一团灯晕渐渐散成了星星点点,如烟花绽放,这个场景好像在哪见过?柠檬想到曾听杜博唱过《欢乐颂》,那天他头上的阳光也碎成了星星点点的坠落下来。
柠檬几乎把公寓和办公室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吕绿所说的情书,况且都搬过两次家了,可能遗失了,或者杜博根本没有给过她。不过柠檬还是忍不住要到原来的房间去找找看,虽然已经搬出去一年多了,柠檬还一直保留着房门的钥匙。
趁着天色尚早,杜博应该还没有下班,柠檬偷偷溜进杜博的公寓。客厅还没有变化,还是柠檬在那住时的样子,也没有新增摆饰,柠檬踱到自己原来的房间,墙上的贴纸还在,原本散落在地上的废纸被摞到书桌上,窗户半开让久未住人的房间也未生霉味。这空荡荡的房间一眼便看尽了,哪里还能有什么情书。
柠檬正想着,却听到杜博在叫他。
“黄柠檬。”
柠檬从房间出来看到杜博正在门口换鞋,等杜博回头看到她,显然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柠檬问。
“这里本来就是你的房间。”
“好久不见你,说话的语气都变了。”柠檬笑他的答非所问。
杜博挠挠头说:“要喝点什么?凉茶?”杜博拉开冰箱,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
“冰箱还这么满。”
“没办法,习惯了。要喝什么?”
“不用了,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杜博直起身子,认真地看她。
“嗯……没事,没什么,我回去了。”
柠檬躺在床上睡不着觉,蚊子与燥热一起提醒她夏天正盛。她没想过和杜博的关系会变得这般生疏和扭捏。
虽然每天二十四小时不关机,但在深夜电话却极少响过,现在却出乎意料地响起来,柠檬一看是杜博打来的电话。
“什么时候去露营吗?弥补一下你没看到的星空。”杜博在电话那头说。
“要不就今晚吧?”柠檬说。
可能是荷尔蒙作祟,或者是她与杜博之间关系的变化让她有些心有不甘,她要证明与杜博之间还是可以那么无间,所以迫不及待地要求在今晚。
“那二十分钟后楼下见。”杜博也果断地答应。
在楼下柠檬看到等她的杜博,他背着一个大黑包,似乎塞满了东西。
“好难得,我以为你不会再理我了。”
柠檬听到杜博说出本来该她说的话,心里涌起一阵酸楚——在杜博说他要走的时候,她却一心希望黎昌维能够留下来。
杜博开车载着柠檬到了一个山顶,山虽然不高,但与高楼不同,融入自然,整个人都释然不少。
杜博动手去搭帐篷,让柠檬先坐到一张毯子上。借着车灯的亮光,柠檬看到杜博绽放的笑脸,杜博忙碌的身影让柠檬想起在阳朔山顶露营的那天,在粗糙得如帆布的夜空下,大家即困倦又无奈,陆续去睡了,但是杜博一直都在。
“今晚一人一边。”杜博笑说,他让车与帐篷并列一起。
“你那包里装着什么?”柠檬指指他的大黑包,好几次和他出去都看见他背着这个笨重的大黑包。
“这个……这个是我在这里的原因吧。”杜博说得很认真,都不再有曾经的戏谑神情,他小心翼翼地拿过包,“过了这么久,今天终于可以把这些东西给你看一看了。不知道怎么每次鼓足了勇气就轻而易举地泄气了。给你看一看,不要有任何的负担,我不想你有任何的为难,只想让你知道有人在关心你,在……”他不继续说,只是从包里一件接着一件掏出来东西来,是一件件包装好的礼物。
“这是?”
“这些都是给你的礼物。”杜博望着她说:“这几年每当我准备鼓起勇气给你表白的时候,总是会遇到一些原因让我停下了。这里面有最开始买的巧克力,不过那时你还在失恋的阴影里;给你写了一封信不过没收到你的回信,我本来准备了一枝水晶玫瑰,最终也没有给;我去芜湖,买了一组精灵给你,本来想回来给你表白的;还有音乐盒,是我们那次去莲花山之前买的……”
柠檬现在才懂杜博的心意,那轻而易举泄气的原因,大概是他总在为她考虑,在她难过的时候,他想在她身边就好,在她恋爱幸福的时候,他想她开心就好,在她等待的时光中,他想在她附近就好。
杜博拿起一个粉色包装盒说:“巧克力都买了几年了,不知道有没有化了。时间过得真快,一晃我们已经在这小镇四年了。还记得吧,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淋成了落汤鸡,看上去好好笑,不过当时对我吼了一声,简直吓我一跳,我从没见过这么野蛮、泼辣的,而且是个陌生女人。我们集训的时候,天天和你混在一起,那会儿我就感觉毕业了真好,工作了真好,哪怕上台出个丑什么的。还有你采访大姐,还记得吧?挺好玩的……以前一群毕业生在一起,大家开心,你太会跟我顶嘴了……”
柠檬看着喋喋不休的杜博,一时沉醉忍不住去吻住他。“我为什么有这么好的运气,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勇气。”柠檬紧紧抱住他——希望没有辜负你的那些作陪,因为我感激涕零。
夜的凉慢慢笼罩,他们平躺在毯子上,正对着整个星空,星空澄净,漫天星斗悠远闪耀,物转星移,这星空正如柠檬六年前看到的那样,那晚蜡烛点起来围成一个圈,柠檬靠在涧溪的怀里,听到涧溪说“星空,自行车,烛光和一个女人。”现在柠檬才懂,原来最美的星空,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个空旷的地方和一个晴朗的天气而已。
“我们跳舞吧。”柠檬提议。
杜博播放了一首舒缓的曲子,跟着音乐俩人在星空下翩翩起舞。停下来,柠檬靠在杜博肩上喝啤酒,“总觉得你的肩膀是最舒服的地方,让人很想放松,很想睡着。”柠檬说着跟杜博干杯,“璀璨的星空好棒,啤酒好棒,一起都好棒!”柠檬感慨,杜博主动去吻她,柠檬没有逃避,这吻也好棒。那天晚上他们没有一个人去帐篷一个人去车里,而是在这寂静的山里,在星星的巨大怀抱中牵手睡了一夜。
那些假装,那些视而不见全部都正视。
来到穆迪的第四个年头,柠檬开始全面负责边际展会项目,不再有国内市场部、舞蹈团的参与。
为了展会的事,柠檬在外面奔波了一天,晚上十点,柠檬才回到办公室,她打开了一盏灯,人远远地就摔到椅子上,任由疲倦舒展开来。
公司进一步整合精简,宣传中心搬离了原来的办公室,柠檬办公桌上堆满了旧资料,刚搬了办公室还没来得及整理。在资料中间摆着一个包裹,柠檬远远地用手捞过来,拆开包装,里面是一个带着白色斑点的黑盒子。柠檬拿起黑盒子在手上转了几圈,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那一层一层的如老旧电影胶片叠在一起,柠檬试着把最上层拉起来,原来还真的可以打开,拉起来是一个不规则的球形,足有篮球大小,它的每一个面都是个五边形,上面有密密的白点,拉开下面还有一个坐台,可以直接立在桌上。柠檬看到坐台上有一个按钮,按开按钮,这个多面球散出微弱的光,看远处暗的地方,有点点亮光。
柠檬去关掉灯,一回头,竟已是满屋星光,天花板、墙上、窗上、地上全是,星星有大有小,有明有暗,不计其数的星,仿佛置身于星河般。柠檬双手枕着头,在凳子上仰面躺着,感觉整个人都漂起来。她凝神望着一处,在那一摞资料的最上面正平躺着一个被压扁的信封,柠檬缓缓拾过它,信封上写着“柠檬(收)”,胳膊收回来又看到地上掉落的一张照片,她也拾起来,那不正是柠檬在香港青年旅社画的漫画吗?下面写着一行字:一直没能带你去看星光。
“天下万物的来和去,都有他的时间。”
柠檬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世界末日般的雨,四处漆黑一片,偶尔被闪电照亮的地面上,一注雨下去溅起一个深深的水坑,柠檬在这世界末日般的雨里跟小镇再见,悄悄地走,自私的走,原来选择那么难。
两年后,柠檬再次接受了妈妈安排的相亲。
妈妈说如果相亲成功的话就可以留在广州,如果相亲不成功就必须回到她的身边。柠檬已经过了违背父母意愿的年纪,只要让父母高兴她都愿意去做,而且曾经认真爱人,便更会明白爱的可贵。
而且妈妈上一次安排的相亲景象还在眼前,对面坐着一个男孩子,斯斯文文的像姚妹儿,跟胖子一样也是四川人,皮肤白得刺眼像李凌,腼腆羞涩像那个最先结婚的团长,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沈碌,而且跟杜博一样也是个瘦猴子。
他首先自我介绍说:“你好,我姓王,我叫王斌……”
还没等他说完,柠檬已经“扑哧”笑出声来:“对不起,对不起……”柠檬连声的道歉却又笑得停不下来,“对不起,对不起……我恐怕不能再继续了,我要先走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能同时跟六个人谈恋爱。”柠檬说着起身走了,留下王姓青年在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柠檬出门边走边笑,沿着街道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公园坐下来,不再笑了,抹了一把脸上全是泪水。
“大家都去哪里了?但是想到大家在其他的地方定是幸福地生活着,我为你们高兴。”柠檬心里想着,“这一次应该不会再见到那些朋友们的复合体了吧,如果是,也不能像上次那般无礼了。”
不过见到这次的相亲对象,柠檬仍然忍不住笑:“怎么是你?”
“我都已经习惯这么等你了。”他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