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到了金子轩这里之后,黎樱就没见过元承哲。
除了金子轩偶尔哭闹让她忙于安抚的时间,闲下来总会不经意地想起某人。也不知道此时此刻他在哪里,在做什么?心里那种淡淡的牵挂,让她突然之间明白,就算她哪天真的离开他独自生活总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用来忘却。
待金子轩的情绪稳定下来之后,众人便陆续地离开了。
皇帝临走前说的话便是:金子轩再出任何事情,只怕难以同勤王交代,让屋中众人打起十二分精神好生照看云云……众人自然是唯唯诺诺地应着。黎樱的目光一直在廖文君同罗氏之间打着转,希望能从两人的言行举止之间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不过廖文君之后一直都没正眼看她,小鸟依人的站在太子身边,美丽绝伦的脸上始终带着一抹温柔如水的浅笑。而罗氏,略显憔悴枯黄的脸上一如既往地无精打采,时不时地走神,似乎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罗氏与金子轩的生母何氏是留到最后走的。
何氏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尽管最近的丧夫之痛让她显得异常憔悴,但站在罗氏的身边相比较之下却依旧显得她明艳动人。不得不感慨,对于女人来说,青春便是最大的资本。
“世子便费心交由你照顾了。”何氏看着金子轩的时候,眼圈红红的,看出来是真的心疼。离去前握着黎樱的手细细嘱咐,等放开手的时候,黎樱发现自己的手心多了一枚纯金的镶蓝宝石兰花钿。罗氏则一言不发地站在她的身边,目光怔怔地看着金子轩床头那一圈木雕的小孩嬉戏图案,她眯起眼睛的时候,眼角的鱼尾纹显得更加明显,因为双颊消瘦得厉害,更觉颧骨高耸,平添了几分尖酸刻薄之相。
离开前,她毫无预兆地回过头看了黎樱一眼。目光森冷阴鹜,令人莫名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见鬼了!
黎樱从不知道原来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会有死人一样阴森的目光。
这罗氏,恐怕真是过得不好。掐指一算,她也三十出头了,到了这种年纪这么闷闷不乐,对女人来说很容易得乳腺癌啊,甲状腺癌之类之类的,黎樱心想,古代的女人很多年轻轻的就挂了,除了医疗条件不好之外不知道会不会跟长期生活在这种争风吃醋的环境下有关。
正在胡思乱想,青莲提着食盒来了。
“耶,怎么是你?”
“怎么就不能是我?”青莲笑嘻嘻的:“自然是元大将军叫我来的,他说这些你可以吃……我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青莲轻摇了下头,表示有些不解。黎樱的嘴角却是轻歪了一下。
原来知道越多就越危险这种道理,并不是她才知道。
刚才还在想着去哪里找一直银簪子验下今晚的饭菜,没想到元承哲这货竟然已经替她做了。心里甜丝丝的,或许两个人之间最好的感觉便是你在惦念某人的时候也知道那人心里也在牵挂着你。
欧耶——心花怒放了有没有!
一边吃一边笑
青莲坐在她对面,一手托着腮帮子,拧着眉头看她。
“黎樱啊,什么事情那么好笑?”
“你不会明白的啦……”
“黎樱啊,你把饭先吞下去再笑好吗?”
“哦,我尽量。”
过了一会儿,青莲走远了一些:“我真怕你会喷我一脸饭。”
青莲收拾碗筷的时候发现桌子上放着一个纯金的兰花钿。
“是小正太的生母何夫人偷偷塞给我的。”黎樱伸了个懒腰,走到床边看着睡得正香的金子轩,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感觉他的体温似乎已经不似之前那样烫手。
刚才等屋子里的人都走光了之后,黎樱对小正太进行了物理降温。
这个年代的人喜欢一生病就将自己捂起来,说是发发汗就好了什么的……要是看到小正太的衣服被她扒地一件不剩还跟她急红了眼。
青莲自然也不例外。
“哪里,我不是用手绢遮住了他的关键部位。”对于青莲的质疑,黎樱指了指金子轩某个部位,淡淡地做出解释。
青莲朝天翻了个白眼,不知道为何有时候觉得黎樱真心是个大逗比。可有时候又觉得她做事情非常谨慎小心,比如对于何氏送她的那个黄金镶宝石小花钿,青莲问她既然是夫人赏赐的怎么不收起来要放在桌上?
黎樱反问她:“你觉得这东西值钱不值钱。”
“自然是值钱的,你看啊……纯金的,中间镶着这么大的宝石,还有这做工,啧啧……不用说,肯定是何夫人的心爱之物。”
“她偷偷塞给我的。”黎樱极慢地眨了眨眼睛:“如果硬说是我偷拿的……也挺头痛,你说是不是?”
青莲细想了一下,觉得黎樱说得好有道理,她竟无言以对。
“也许何夫人是真心的呢?”
黎樱眯了眯眼睛,露出狐狸一般的神情,笑了笑:“或许吧,但谁又能保证她不是假意?”
入夜之后,来了两个侍女,手里拿了几扎驱蚊草,点燃了之后便在房中各处进行了烟熏,以驱赶蚊虫。黎樱嘱咐她们千万不要靠近金子轩,不为别的,怕小正太脱光光的样子吓到她们。
不过这世间上的事情总是不太由人的。
黎樱和青莲倚在门口聊八卦的时候,听见里面有人轻叫了一声。进去一看,发现金子轩一脸睡眼惺忪,一丝不挂地站在房间地中,两个侍女则一脸的莫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青莲扯了扯她的衣袖。
黎樱干笑了两声:“哎呀世子,你睡觉不穿衣服这样真的好吗?你娘知道吗?嗳——你们快帮他穿衣服啊,都被人看光了。”
金子轩醒来后相当黏她。
黎樱让人喂他吃了些粥,又喝了药。
对于金子轩喝的汤药,她特意让青莲找来了一只银簪子验证。
青莲觉得她有一些过于紧张。天子身边,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对世子做下毒行凶之事?
黎樱心里却似明镜似的。
如今的处境,她既要防止金子轩被人伤害,还要避免自己被人栽赃嫁祸。
这次莫名其妙地被安排来照顾金子轩,小正太出现任何问题,她都难辞其咎。
她一个人势单力薄,跟那幕后的黑手斗起来必然力不从心。好在身后还有某人……让青莲送饭过来不正说明他也已经开始意识到黎樱如今的处境异常危险。他那样强大,相信不会让她处于凶险之中。
想至此,心里微定。
药很苦,小正太自然是不愿意喝的。黎樱就说你不喝那我走了,小正太吓得边哭边把药给喝了。他的泪珠流下来,掉到药碗里,连同药汁一起喝了下去,小手捧着药碗递给黎樱看。那双宝石一般的大眼睛泛着泪光,周围一圈连同鼻头都是粉红的颜色,可怜兮兮的小眼神看得黎樱心都差点溶化。
立即对自己此前的言行检讨了一下——这么小的孩子本就大人充满了依赖,她动不动就说要走,恐怕会让小正太更加怕她突然消失而黏着她不肯松手。
嗯,要用科学的方法教育儿童。
夜里
黎樱嫌屋子里头闷地慌,便躺在院中那张竹榻上,小正太见了也吵着要跟着她一起躺。
他还有些发热,但睡了一觉之后精神比之前好了很多。毕竟只是个这么小年纪的孩子,虽然经历了一些恐怕的事情,但忘记的速度也比大人快得多。
“看到没,那个猎户座,中间那三颗星星就是他的腰带……那是他的手,那几颗是他的脚……”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说天上那么多的星星她也只认识猎户座。
对于没怎么跟小孩子接触过的黎樱来说,实在没想到她起一个话题,小正太可以变化出无数个问题出来。
连续问了十几个“为什么”之后,黎樱深感自己的脑细胞已经有些不够用了。
所以她便开始霸权主义:“闭上眼睛,睡觉!”
“我要抱着你睡。”小正太嘟了嘟粉红色的小嘴,撒娇,萌萌嗲嗲的小眼神看得黎樱不要不要的。
“成成成,抱吧。”
金子轩欢天喜地钻到她怀里,好在她够瘦,两人躺一张竹榻竟然不觉得十分逼仄。
好一会儿都没动静,就在黎樱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小正太又嗲嗲地来了一句:“黎樱,等我长大了要娶你做世子妃。”
黎樱哭笑不得,须臾,轻拍了一下他的小脑袋:“去——等你这小正太长大,老娘不就成残花败柳了。”
金子轩从她怀里抬起头:“老娘是谁?”
“闭嘴,睡觉!”
小正太在她怀里扭来扭去了一会儿,终于沉沉睡去。
黎樱长出了一口气,低头看看怀里的小正太,抬起头漫天星光,星星点点,心情莫名变得柔软。
迷迷糊糊地,听见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打了一个激灵,人迅速地苏醒了过来。但却依旧闭着眼睛,静静地躺着没有动。
脚步越来越近……
心想莫非是某人不放心?她的嘴角下意识地弯了一弯。
眼睛偷偷睁开一道缝,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白色的轮廓,此时静静地站在竹榻边,似在细细端详着她……
“……太子殿下怎么来了?”她揉了揉眼睛,确定来的人是金世民之后,心里有小小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