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你怎么知道?”林子京温柔地看着她,温柔地问。
若梅脸一红,林子京从来没有用这种口气和她说过话。她连忙躲开他的眼光,喃喃地说:“我看出来,从去年后期起你就一直不快乐。我想,你打打猎,跳跳舞,心情就会好些。从今年年初起,你不也一直这样做么?我想事情会好起来的。”
“为什么?”感到自己的腰肢又被搂住了,若梅不由有些慌乱,低声说:“我每天送报纸,知道一些消息,知道国内各方面反响很大,你的愿望会实现的。啊……”感到腰身一疼,她不由叫起来,抬头看着林子京。
林子京猛地站起来,双手紧紧抓住若梅的肩膀,把她按靠在桌边,让她仰头看着自己。
若梅惊慌起来:师座的表情太古怪了,波涛暗涌,连眼珠都是红的了。只听他低声问:“告诉我,这些想法是你自己的,还是别人告诉你的?”
“我自己啊,没有人对我说什么。”
若梅惊慌万分,试图挣脱他的怀抱。可是林子京紧紧抓着她,力气大得让她喘不过气来。她仰面瘫在桌面上,任林子京那似乎要把她吞下去的眼光烧灼在她脸上。她没勇气看他,只好闭起眼睛,心里惊恐万分:真是伴君如伴虎,一句话不当就可引来严重后果。
她害怕林子京的眼光——那眼光除了凌厉外,似乎又闪现着一种她从没见过的、看不懂的东西,就像那次她在村口那样。只是这次那种光更炽烈,好像要把她烧化似的,她害怕,只好闭起眼睛。
静静地,他们不知相持了多久。若梅耳边传来林子京低声的、隐含杀气的警告声:“听着,王若梅,我从来没有什么愿望,你不要妄加猜测。而且我警告你,今天所说的话,不许传出一个字。”
若梅一下瘫在了桌子上。
检查团来了三天后,一些兄弟已经难以忍受了。倒不是害怕这些官员会给师部工作找麻烦,而是——若梅,这个牵挂着许多弟兄心弦的豆蔻少女。
若梅没有职务,工作远没有其他弟兄们忙,却让他们忐忑不安,尤其和她走近的兄弟,简直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
检查团来的第三天早晨,若梅像往常一样规规矩矩地给各家送发着报纸和信件。
屋内师部长官正在开会,若梅捧着报纸信件走来,看见景天翔以手示意她把信件报纸放在门口的小桌子上。她笑了笑,安静地把报纸信件放好,转头看见档案处的女秘书小邱向她招手,示意她过去帮忙。
若梅点点头,悄没声息地走向档案室。景天翔看到这个情形,心里一笑,知道若梅热心活泼,工作也比较悠闲,大家有什么活都喜欢指派她。
百密一疏,他们都没想到那里还有一个人——检查团的成员之一莫国人亚当斯。
二十八岁的亚当斯孔高有力,棕发黑眸,络腮胡子坚忍不拔。天气炎热,他不修边幅,穿着短裤背心,胳膊腿和胸脯上露出粗黑的体毛。
他是检查团另一个莫国人杰克的秘书,傲慢无礼,无所事事,举手投足令人厌恶。两天来他东看看,西摸摸,言语间显示出极大的优越感,辱人的暗示非常明显:你们的武装设备,一切的一切都是我们莫国提供的。
大家看在眼里气在心里,只好忍气吞身。这人也好色异常,舞会内外对伴舞女兵动手动脚,公愤极大。
若梅走进档案室的时候,亚当斯正故意把一杯茶水碰倒在一个女兵的裤腿上。女兵惊讶地看看他,咬着嘴唇没吭声,低头去擦裤腿。
亚当斯笑着来帮她擦,嘴里叨唠着:“是我的错,小姐,我道歉,我来帮你擦。”说着伸手就要去擦。女兵吓得连忙站起来向一边躲。
亚当斯淫笑着靠近她,执意要给她擦拭。回头看见了若梅,他惊呆了,放过那女兵,靠近若梅,用半生不熟的明昌国话问道:“好美丽的小姐,贵姓?真不愧人们所说的‘西方的俊男东方的美女’,果然名不虚传。请问芳龄几何?”
若梅平时对自己的外貌不在意。她这几年长得怎样,外貌变丑还是变俊了?她一概不管,只忙她自己的事情。现在听这个亚当斯“赞”她“美丽”,她感到非常突兀。
她看了亚当斯一眼,没吭声,绕过他走到小邱跟前。亚当斯涎着脸跟在她后面,颠三倒四地言语着。若梅不理他,按小邱的吩咐做着手头的工作。
景天翔开完会后,看档案室女兵把一叠档案资料送到林子京办公室来,转头又见若梅从档案室里走出来,脸色苍白,亚当斯则嬉皮笑脸地跟在她后面。
他大吃一惊,连忙站起来,不动声色地走出林子京办公室,走到若梅面前,说:“若梅,师座让你到手枪班看李涛在不在?”
若梅看他来到,眼睛一亮,听他这么一说,连忙答应着快步走了。景天翔看若梅远去,转过身,脸色阴沉地盯着亚当斯。
亚当斯耸耸肩,对着景天翔微微一笑,吹了声口哨,淡漠地说:“干嘛这么看着我,景副官,我做错什么事了吗?”不等他答话,他轻蔑地一笑,嚼着口香糖转身走进了林子京的办公室。
也许是景天翔脸上的表情很难看,抑或是心理作用,当他走进林子京办公室时,发现正和检查团成员讨论文件的林子京似乎无意地抬头看了下他和亚当斯,又不着痕迹地向窗外扫了一眼——从那里可以看到正走向手枪班的若梅远去的背影,又低下头去继续讨论。
晚上回到宿舍,若梅正在洗袜子。景天翔仔细地询问起白天的事情。若梅回答说:“那个亚当斯在档案室老是喜欢盯着我的脸看,问一些废话,别的倒没做什么。”
还敢做什么?这个傻孩子!景天翔心里想。看着若梅的脸,千叮咛万嘱咐:“这两天要远离亚当斯,不要惹麻烦。”
若梅点头答应着,听到后来笑起来:“天翔哥,你怎么成了个老太婆?啰哩啰嗦的,放心吧。我记住你的话了,不会惹麻烦的。”说着还站起身亲了景天翔的脸颊一下。
对她的亲密动作,天翔倒没什么:小孩子么,有什么奇怪?看她还满不在乎的,他瞪了她一眼,不放心地责怪道:“你给我记牢,出去随身带上匕首什么的,弹弓也行。”
“你干脆让师座给我配把手枪吧,步枪也行。”若梅“咯咯”笑着说。
天翔横了她一眼,上床合眼睡觉。若梅洗完袜子,也睡下了。
半夜的时候,若梅感到肚痛难忍,从睡梦中疼醒了过来。她爬起身看是怎么回事,拉开灯一瞧,吓了一跳:只见自己的床单上鲜红的血渍一片一片的。由于天热,她晚上只盖着件军上衣,现在也染着血渍。
她怔怔地坐着,脑子里乱糟糟的,想起师部女兵时不时在厕所里的举动和言语,只感到脸上火烧火燎的。
景天翔被屋子里的光亮惊醒了,睁眼一看,见若梅坐在床上,眼光愣愣地盯着床单。他连忙翻身下床,走到她跟前看动静。
若梅见他过来,连忙拉过枕巾盖住床单,不给他看。天翔感到奇怪,低声问道:“怎么啦?为什么不给我看?”
若梅低着头不做声。天翔看她脸红了,连脖子都红了。他问了几遍她都不做声,而且看她眼圈红了,似乎哭了。他心里一慌,也不顾她的拦阻,用力揭开她的上衣一看,也吓坏了:只见床上雪白的床单上大片的红血迹,触目惊心。
他唬得跳起来,吼道:“若梅,你病了,快,我送你去医院。小薛。”他叫勤务兵。
若梅连忙跳起来捂住他的嘴,低声求道:“天翔哥,你别吵,这不是病。”
“是什么?”天翔惊讶地问。
若梅不吭声,抹了一下泪水,咬着牙说:“你转过身去。”
天翔奇怪,不过也没说什么,乖乖地转过身去。听到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好久,他忍不住了,转过身来,发现若梅把脏了的床单军上衣揭起来卷成个疙瘩,又换了一条军裤,把身上刚褪下来的军裤也卷成个疙瘩。
看他盯着她,她红着脸低声说,“端些水来吧,让我把这些脏衣服洗了。”
“明天洗不好么?”
“不要紧,几下就洗了。明天有检查团,也许很忙。”
天翔听她这么说,连忙去端水。
水端来后,他要洗,若梅红着脸推开他,怎么也不要他洗,最后争夺得都快哭了。看她那么窘,天翔只好松开手让她洗,只给她端水倒水地打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