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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十里山花寂寞红

1942年1月底,端木蕻良、骆宾基在王福时的陪同下,乘坐日本“白银丸”客轮离开香港前往澳门,而后经澳门辗转返回桂林。

1942年4月,萧红病逝的消息传到延安。5月1日下午,在延安文艺界举行的萧红追思会上,萧军沉痛地向与会人员报告了萧红的生平和著作。

1942年夏,张秀珂在新四军军部出版的文艺副刊上读到了悼念萧红的启事,在悲痛中写下一首极尽哀思、怀念的长诗,后又将诗作毁掉。

1942年11月,受端木蕻良之托,戴望舒和叶灵凤在一位日本记者的帮助下,进入当时还是禁区的浅水湾,费尽周折寻到了萧红墓,在她墓边放下了一束盛开的红山茶。

1946年秋,萧军回到了他阔别12年的哈尔滨,偶然在旧书摊上看到了《跋涉》一书——他与萧红最早的作品合集。悲喜交集的萧军买下这部旧作,在扉页的空白处题下:珠分钗折,人间地下,一桢宛在,伤何如之。

1946年,骆宾基写下第一部关于萧红的传记《萧红小传》,1947年由建文书店出版发行。

1956年,浅水湾一带的改建工程危及萧红墓,香港报人陈凡投书《人民日报》,介绍了墓地被破坏的现状,呼吁道:“当年的‘生死场’,而今成为祖国建设繁荣之地,也应该接萧红回去看看吧?”

经过香港文艺界人士不遗余力的热心奔走,在香港中英文化学会和有关当局的勉力协助下,1957年7月22日下午三时,15年前埋葬于浅水湾畔的萧红骨灰发掘出土。

1957年8月3日,香港文艺界同人于九龙红磡永别亭举行了庄重的萧红骨灰送别仪式。仪式结束后,由香港文艺界代表叶灵凤、曹聚仁等六人护送萧红骨灰至深圳。在端木蕻良的委托下,中国作家协会广州分会的代表小说家黄谷柳、诗人陈芦荻等人专程恭迎,双方举行了简单的交接仪式。

1957年8月15日,萧红骨灰被安葬于广州东郊珠江之畔的银河公墓。她受到了烈士级别的保护,却始终未能实现回到鲁迅先生身边的夙愿。

20世纪50年代,政治运动不断。运动初期,有位领导多次找端木蕻良谈话,要他揭发胡风,交代问题,端木始终保持沉默。后来那位领导以“抗拒运动”的罪名相逼,端木只得无可奈何地自责一番,领导哼了一声,说:“你的认识么,有那么一点儿进步,算是态度开始端正。但是你谈得很空洞,没有实质性的内容,这是过不了关的。”

那位领导又说:“很清楚,萧红就是胡风分子,你还能逃脱吗?”

这时,端木神态骤变,一张为痛苦扭曲了的脸孔,涨得通红,嘴唇颤抖着,讲话像陶瓷的破裂声,刺耳惊心:“鞭尸是封建帝王的做法!我自己,无论是坐牢、枪毙,由你处置。但我决不许污蔑萧红!”他猛地站起身来,全身索索发抖。

领导连吼了两声:“你坐下!”

端木径直走出办公室,不管领导怎样吼叫,他也不回头。

1960年,萧红逝世18年后,端木蕻良与话剧演员钟耀群成婚。钟耀群理解和尊重端木对萧红的感情,并在日后的数十年中,悉心照拂体弱多病的端木。

1978年7月12日,萧军从抄家返还的杂物中,偶然发现了萧红写给他的40多封信,不禁惊喜万分。他将信上文字皆用毛笔抄录一份,之后,又将它们按时间顺序排列出来,并分别作了注释,成书16万字,定名为《萧红书简辑存注释录》。书后题诗九首:四十年前旧楮书,抄来字字认模糊!

松花江畔前尘影,故梦依稀忆有无。

生离死别已吞声,缘结缘分两自明。

早有《白头吟》约在,陇头流水各西东。

文章憎命鬼欺人,一别何期剧委尘!

地北天南哀两地,已无只手再援君。

珍重当年总难情,于无人处自叮咛!

落花逝逐春江水,冰结寒泉咽有声。

薄幸多情已莫论,纲常道义总堪珍;

漫言犬马能忠主,况是衣冠队里“人”?

一代才人竟若何?饥寒贫病足风波!

世间尽有西江水,漓沫应难到涸辙。

飘零陈迹忆程程,喋血狼山几死生!

北辙南辕分异路,海天紫塞两冥冥。

万语千言了是空,有声何若不声声?

鲛人泪尽珠凝血,秋冷沧江泣月明。

负义辜恩贱莫论,高山流水几知音?

钟期死去哀千古,地老天荒一寸心!

诗中透出浓郁的惋惜与自责之意,他感慨着,她病逝时他们天南地北,隔着遥远的距离,他没有办法给她任何帮助。

1985年,已过古稀之年的端木蕻良应邀前往武汉参加黄鹤楼笔会,期间专门抽出时间寻访汉口“大同酒家”——当年他与萧红举行婚礼的地方。

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找到后,端木拄着手杖,不顾喘息,迫不及待地爬上二楼,凭吊当年。47年前的情景宛如犹在目前,端木百感交集,含泪叹息。

1987年11月4日,75岁的端木由钟耀群陪同,去广州银河公墓祭扫萧红墓碑。他跌跌撞撞地扑向碑前,用手指揩拭萧红相片上的尘土,就像昔时为萧红揩拭脸上的泪水一样……扫墓归来,他写下《风入松——为萧红扫墓》:生死相隔不相忘,落月满屋梁。梅边柳畔,呼兰河也是潇湘。洗去千年旧点,墨镂斑竹新篁。

惜烛不与魅争光,箧剑自生芒。风霜历尽情无限,山和水同一弦章。天涯海角非远,银河夜夜相望。

1988年6月22日,萧军在北京逝世。

1992年11月6日,萧红纪念碑和萧红墓在呼兰西岗公园落成。石棺内埋下了萧红的一缕青丝——她病故时,由端木亲手剪下,并保存了50年之久。

至此,这位漂泊一生的女子,终于在离开人世50年后,回到了自己的故土。

1996年10月5日,端木蕻良在北京病逝。1997年5月,钟耀群携带端木的部分骨灰专程飞往香港,来到当年萧红病逝的圣士提反女校,并寻到当年端木埋葬萧红部分骨灰的东北向山坡,将端木的骨灰撒在了一棵红影树下,以了却端木生前对萧红的无限眷恋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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