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梁红玉看着倒在地下的石秀,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悲怆,斗大的泪滴爬满了脸颊。
梁红玉感觉全身似乎都充满了力量,全身的疲乏在一瞬间被冲洗干净,舞出的双剑不再是轻盈飘逸,而是遒劲有力。
梁红玉再次让那些西夏士兵刷新了五官,这个小姑娘突然斗志昂扬,许多想拿石秀人头做战功的西夏士兵都做了她的剑下之鬼。
王斗从昏迷中醒来后,睁开眼后发现自己正在一个窑洞中,然后缓缓的坐了起来。王斗听到外面激烈的厮杀声,赶忙挣扎着起来,走出窑洞。这一段休息,终于让自己的身体恢复了一些。
王斗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躺在那里石秀的身体,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不信。那十年都不曾间断的噩梦顿时袭上王斗的心头。只是这一次,王斗顿时感觉到手脚冰凉。王斗知道,这一次不再是梦。如果石秀死了,就真的死了。王斗感觉到自己内心撕裂般痛苦,体内有无数的虫子在啃咬着,却偏偏无处可以发泄。
王斗几乎感觉不到自己在挪步子,短短的几步,却感觉犹如几个世纪那么漫长。石秀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全身上下再也找不到一块完整的地方,说是个死人,一点都不过分。一身血衣,脸上,身上,手上,腿上,有几十个伤口张着狰狞的大嘴。王斗终于走过去跪在石秀身边,王斗快速的撕扯着身上的衣服,扯成一条一条的,然后快速的包扎着石秀身上的伤口。
梁红玉突然发现所有的西夏士兵都安静了下来,呆呆的看着窑洞门口。一个长发飘飘的青年汉子正跪在石秀面前,脸上的表情复杂之极。那表情有着懊悔,感动,心痛,愤怒,这些情绪同时出现在一张脸上时,让人感到彻骨的寒意。
梁红玉转过身去,只见王斗举起自己的左手掌对着自己的左脸颊就是狠狠的三巴掌。梁红玉刚要出声阻止,王斗举起自己的右手掌对着自己的右脸颊也是狠狠的三巴掌。鲜血从王斗的嘴角缓缓留下,王斗擦也不擦,对梁红玉道:“妹子,你好生照顾石秀哥哥,剩下的都交给我就行了。”
王斗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一个西夏士兵看见梁红玉有些分神,手中的长枪毫不犹豫的狠狠的刺向梁红玉。王斗左手轻轻一抬,那杆长枪顿时从中折断。那个偷袭的西夏士兵顿时飞了出去,摔在地上,一口鲜血哇的一声喷出,然后再也没有了生息。
深秋的夜,一阵风吹过,凉如水。王斗的心,如被刀划过,血不断。
王斗缓缓向前走着,不带一丝感情的看着眼前的西夏士兵。李景从身后的那个西夏士兵突然“啊”的一声,刚才离得远他没有看清,等王斗走近了,一下子就认出了眼前这个魔鬼。那个西夏士兵顿时如中了箭的兔子一样,仓皇逃窜,嘴里还喊着:“魔鬼,不要过来,不要过来。”还没有等他跑出几步,一杆长枪从他的胸膛穿出,带着他的人和惨叫声划出几米远。
李景从也被这个士兵弄的有些毛骨悚然,不过,当他看清王斗的相貌时,不由得松了口气。这是一个典型的面目清秀的书生的脸,全身上下也是一副书生的打扮,虽然那眼光透露出无限的凶狠,可样子实在让人升不起害怕的心思。
随后,李景从看到了他这辈子看到最后一次最恐怖的景象。他甚至后悔来这里,后悔自己为什么抢着要来,后悔为啥没有想刚才那个士兵那样死去。李景从自以为是的武勇如同草芥一般不值一分钱。因为,那人真的是魔鬼,一个不折不扣的魔鬼。
自王斗跨出第一步起,死亡的乐章就开始奏响。那一步一步犹如死亡的节拍,敲击在西夏士兵每一个人的心上。每走一步,都有一个个的西夏士兵突然好像被什么从地上提了起来,然后嘣的一声整个身体都爆炸开来,血肉撒的到处都是。根本没有一个人能冲进那个看上去只是一个文弱书生的面前,靠近他的结果,就是被炸得血肉横飞,就是那么的恐怖,就是那么的直接。
后面的西夏士兵看到这一幕,再也没有抵抗的勇气,撒腿就跑。当第一个西夏士兵被督战队杀死后,突然发现身边都是逃窜的西夏士兵,还没有等他们举起手中的刀枪,那些西夏士兵已经把长枪狠狠的刺进了督战队士兵的身体。督战队的成员都是百里挑一的勇士,可是他们面对的西夏士兵爆发出来的勇气让他们害怕。哪怕是用牙咬,用手抓,用头撞,也要从他们身边弄出一条路。
当督战队看到那个杀人魔鬼血淋淋的手段时,才明白为什么这些西夏士兵情愿不要命的和他们厮杀,也不愿意面对那个杀人魔鬼。因为那个杀人魔鬼,带给人的是深深的绝望,深深的恐惧。督战队再也不顾那些逃跑的士兵,一脚踹开拦路的士兵,撒开腿就跑,开玩笑,再不跑,就没有命了。谁要面对那个杀人魔鬼谁去面对好了。
王斗的心一会如寒潭般刺骨,一会如火山般炙热,挥出的掌劲一会冰冷刺骨,一会儿又酷热难当。往事一幕一幕在王斗心头闪过,史家庄首次见面英气勃发的石秀,相处时细心体贴周到的石秀,抱打不平时豪气冲天的石秀,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石秀。一股暴戾的情绪激烈的冲击着王斗的心湖,湖水在一瞬间波涛汹涌,澎湃不已。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迷茫,不甘,懊悔,忿恨,全在心头不停的泛滥,一遍一遍冲击着。
王斗血红的双眼盯着这一群眼前的西夏士兵,看着那一个个狼狈逃窜的身影发出哭一般的吼叫。王斗脚下的步伐突然快速起来,像一头猛虎冲进了惊慌失措的羊群。这是一只杀疯了眼的猛虎,所到之处没有一个羊能逃出他的屠杀。
李景从闭上了自己的双眼,他再也不敢看眼前的情景。身为西夏勇士的荣耀让他自己做不出逃跑的行为,那只猛虎也没有打算给他们这群绵羊逃跑的机会。李景从知道,回去也是一死,不如就这样死在这轰轰烈烈的战场上。
李景从在内心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若宋人中哪怕这样的人只有一万,恐怕大辽和西夏恐怕只有乖乖臣服的命,不然只有亡国灭种的份了,根本再也没有其他可能。这一份感悟让李景从感到分外的窝囊,悲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