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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临卦兑下坤上

临:元亨,利贞。至于八月有凶。

彖曰:临,刚浸而长,说(悦)而顺,刚中而应,大亨以正,天之道也。至于八月有凶,消不久也。

象曰:泽上有地,临。君子以教思无穷,容保民无疆。

临卦下兑上坤,下卦兑是泽,象传说是“泽上有地,临;君子以教思无穷,容保民无疆”。泽为水,水往低处流,因为泽水汇集低处;而地则高出于大泽。泽卑地高,岸临于水,取其高下相临之势,所以说是“泽上有地”谓之“临”。

有凶:阴阳消长。浸:渐进。

本卦反映的是位在高势的为人艺术,“临国”、“临民”事关重大,因而大有讲究,历史已从正、反两方面提供了宝贵的经验教训,值得后人借鉴。

初九:咸临,贞吉。

象曰:咸临贞吉,志行正也。

“咸”即感,感召。

初九在最下位,阳爻阳位得正,是开始向上发展的时期,在上与六四相应,彼此有相互感召的关系,有利于前进;从“消息卦”来看,阳气步步向前,是按照天道规律发展的,当然纯正吉祥。象传说“志行正也”,是说初九阳刚得正,又符合天道的规律,志向正确。

这—爻是说好运开始,刚正之士,前途吉祥。

九二:咸临,吉,无不利。

象曰:咸临吉无不利,未顺命也。

九二也是阴爻,得中正,又与六五阴阳相应,也就是以刚中应柔中,符合天道的变化,面临着大有发展,当然吉祥。象传所说“未顺命也”,是说九二仍然阴长,并没有顺从“八月有凶”这一天命,是说离八月的凶,还有一段距离,目前没有什么不利。

这一爻是说刚中之士,步步登高,继续向前发展。

六三:甘临,无攸利;既忧之,无咎。

象曰:甘临,位不当也。既忧之,咎不长也。

六三在下卦的最上方,但以阴居阳位,不中不正,外强而中虚。又是下卦“兑”的主体,面对二阳爻的刚势逼进,深为忧虑,但六三能改变态度,“甘临”也不会发生什么灾祸。

这一爻是说,面对大势,只能退避,不可取巧。

六四:至临,无咎。

象曰:至临无咎,位当也。

六四居于上卦之下,切近下体,正是“地”,与“泽”的接触之处,故能亲近于所临之民。再说,六四以阴居阴而得正,象征领导者温和虚心地亲近群众。这些都是六四“位当”之处,它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这一爻是说,安守本位,顺其自然。

六五:知临,大君之宜,吉。

象曰:大君之宜,行中之谓也。

真正聪明睿智的大君的统御之术是“知(智)临”,这才是可以得“吉”的“大君之宜”。领导者如果事事亲临,难免分身乏术,穷于应付,这样也不利于最大限度地调动众人的积极性,领导者应该选贤任能,适当授权。以众智为己智,善取下级之智慧以临天下,这才是以智慧临下的“智临”。

这一爻是说,统御民众应选贤任能。

上六:敦临,吉,无咎。

象曰:敦临之吉,志在内也。

“敦”即厚。

上六在这一卦的最上位,居高临下,但已经是终点,到达领导的极致。通常物极必反,并不吉祥,但在这一卦,上六阴爻柔顺,对下方升进而来的两个刚爻能够以柔顺的态度敦厚相待,对在上位的领导者来说,吉祥而不会有灾祸。

这一爻,强调领导者应当敦厚,不可刻薄。

以德“临”下方得人心

临卦之“临”,即取居高临下,以大临小的监临、临履之义。监临以视,临履而行,正是古代统治者所必须重视和运用的一种领导艺术。《尚书·大禹漠》记载皋陶的话:“帝德罔衍(没有过失),临下以简,御众以宽。”“临下”之术,大有讲究。尧舜“临下以简”,基本上从民之欲而不扰乱,所以政清人和,国泰民安,社会发展,事业以大。当时“鸿(洪)水滔天……下民其忧”,舜从民愿,派禹治水,功垂千古,成了中华民族的骄傲,这一大功绩,即为帝舜“临下以简”的成功事例。相反,“临下”以暴,如夏桀殷纣,则国灭身死,为后人所不齿。就是秦始皇,他虎视六合,横扫诸侯,统一中国,功高盖世,但因“临下”无方,暴虐过甚,民不堪命,结果在他死后三四年内,秦朝江山即被推翻。即使像春秋时鲁庄公“筑台于郎”、“筑台于秦”,因为无功筑台,滥用民力,而不与民同乐,尽管与夏桀殷纣之残民相比,过错甚小,但也被《公羊传》以为“临民”、“临国”无方而大为讥讽。

以卦象上看,临卦的“泽上有地”之象,也意味着高下相临,相互包容,如深泽与大地,相互涵盖,大地裹载深泽,泽水滋润大地,上下相须,开辟了自然的新境界。类比用之于社会人事,也是如此。在上的领导者,对于在下的下级和群众,所谓“临”,绝对不是随心所欲胡作妄为,而是必须教民以德,通过思想教化,上下相互理解,彼此包容,从而形成一个安定的社会局面。《左传》载,桓公二年,鲁桓公受宋国贿赂而纳其郜鼎,包庇宋国臣下弑君之罪,臧哀伯谏曰:“君人者,将昭德塞违,以临照百官,犹惧或失之,故昭令德以示子孙。”要求君主昭德以临,失德则无以“临下”。

这种来自“下”的忠贞良言,倘若在上者能够认真听取,并切实做到身体力行,则对自己以后的领导施政,将大有裨益。

春秋五霸之一的齐桓公在一次打猎时到了麦丘(今山东商河县境内),看见一位老先生,问他说:“你多大年纪?”答说:“八十三了。”桓公说:“很好啊!这样的长寿。你愿意用长寿的福运祝福寡人吗?”答说:“祝福君主能看重百姓,轻贱金玉。”桓公说:“很好,你再祝福别的。”答说:“祝福君王不耻于学习,喜欢向下人请教,身旁有贤能的人,也有敢直言进谏的人。”桓公说:“很好,你再祝福别的。”答说:“祝福君王能不得罪群臣、百姓。”桓公听了,气得变脸说:“我只听说儿子得罪父亲,臣下得罪君王,没听说君王得罪臣子的。这句话与前两句不相当,你换一句吧!”这位老先生说:“这句话比前两句更受用、更好。儿子如果得罪父亲,可以请姑姑叔父来帮忙消解罪过。臣得罪君王,可以通过亲近的左右请求谢罪。反过来说,以前桀得罪汤,纣得罪武王,这就是君王得罪臣下的例子,根本无法谢罪,到现在都无法挽救。”桓公听了,感叹说:“很好。”回朝之后,就封麦丘给那位老先生,让他处理政事。

麦丘的那位老先生,显然是懂得临下之道的;而齐桓公作为一国之君,能够听取并接受这种正确的劝谏,当然也算得上是一位开明且高明的领导者。其实,临卦所蕴涵的那种以德临下、巧御人心的领导思想和艺术,不仅有为官的方法策略,更包含着做人的准则和技巧。例如,作为一名普通教师,无官无职,似乎无所谓以上临下的监临之事。其实不然,师生之间也有上下相临的关系。因此,即使是普通教师,也要讲究领导艺术,才能更好地为社会培养人才。就是在家庭生活中,父母子女之间,也有上下相临的问题,在封建时代,家长说了算;但现代家庭则不同,人的主体意识逐步增强,怎能不讲究彼此相临的艺术呢?

当然,临卦所反映的本质精神仍然是一种“御人之道”。作为领导者,由于手中握有一定的权力,因而易于刚愎自用,以暴政来逞威,其恶果是祸不旋踵的。所以临卦强调位居最上者必须心存厚道以临民的领导思想,只有这样才能免除一切可能会产生的矛盾和不良后果。

作为一个领导者,如果忙于挑剔属下的缺点,继而滥施权威,那么上下级就处于一种紧张的对立状态中,则无法调动手下广大工作人员的积极性,怎能做好工作?反之,如果领导处处为下属和群众着想,把温暖送进人们的心坎里,这样上下相临自然感应而发生共鸣,领导者振臂于上,群众响应于下,上下一心,就会化为巨大的物质力量。因为领导者的言行,合乎下属和群众的利益,所以在下者积极响应;而获得群众的支持与拥护,这对上级的领导思想和方法不就是最好的肯定与称誉了吗?

临卦的核心思想是为临人、治人者着想,实质上是统御之术。然而,它给人的感觉又不仅仅是权术的研究,而与伦理思想融合在一起,处处显示出内心的真诚仁厚、心灵的沟通感应。

这种精神正是临卦的精髓。从其论统御之术的六爻看,初九、九二实行感化(咸临),六四亲临下层(至临),六五知人善任(知临),上六敦厚待人(敦临),皆获“吉”而“无咎”;在统御方略中贯穿着“正心诚意”的精神,这也就是《易经》中反复强调的“利贞”(利于坚持正道)二字的实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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