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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梦的光影

又是梦,又是梦,还是梦。无声无息无言的梦,波涛汹涌张牙舞爪的梦,缓慢的黑夜的梦,急速的光影的梦……

如果说,人生除了现实这个有形的枷锁外,如果说还有一个无形的枷锁,我想那就是梦吧。

天地四方为宇,古往今来为宙。天地四方之间,古往今来一瞬,构成了我们的宇宙,我们的大千世界,我们的天地玄黄。在这个宇宙间,梦无处不在。无论是古时的庄周梦蝶,醒来不知我是蝶,还是蝶是我,还是弗洛伊德对于梦的研究与分析;无论是古时一代贤人周公为普生大众解梦,还是普生大众对于梦的执迷信仰,都充分说明了梦的伟大魔力。它虽然是虚幻的,却在冥冥之中预言了很多东西,应验了很多东西,美化了很多东西,摧毁了很多东西。

梦能带给人想象的翅膀,梦也会成为束缚双翼的枷锁。当梦成为梦幻,成为那个在阳光照射下五彩斑斓的肥皂泡时,它会摧毁你的心志;而当梦是梦想,是你所有对于生命的热情与思考凝结而成的闪耀着炫目的光芒的钻石时,它会激发你的力量,助你勇敢前行。

而当所有梦的光芒都经过岁月的打磨逐渐退去,曾经的光芒只是那一首梦里花落知多少的歌谣里的回忆时,梦才是真实的。这个时候,它是温润的玉。

然而归根结底,梦到底是积极的力量还是消极的力量,要看你怎样去对待它。无论是年少时似钻石的它、带给无数人青春热情生命激情与对未来憧憬的它,还是年老时成为回忆的它,成为无数人在掌心摩挲的玉的它,成为大家感念怀旧的泛黄色的主题的它,在积极的人眼里,都是一生最宝贵的财富;而在消极的人眼里,却都是空中楼阁,使人成瘾却挥之不去的精神鸦片。

一代又一代的人为梦做了无数不同的定义:有的人说梦想无论怎么模糊,它总潜伏在我们心底,使我们的心境永远得不到宁静,直到梦想成为事实;有的人说梦是一种欲望,想是一种行动。梦想是梦与想的结晶;有的人说心存希望,幸福就会降临你,心存梦想,机遇就会笼罩你;有的人说梦想绝不是梦,两者之间的差别通常都有一段非常值得人们深思的距离;有的人说一个人如果已经把自己完全投入于权力和仇恨中,你怎么能期望他还有梦;有的人说梦想一旦被付诸行动,就会变得神圣;还有的人说人生最苦痛的是梦醒了无路可走,做梦的人是幸福的,倘若没有看出可以走的路,最要紧的是不要去惊醒他。

不同的人对于梦,对于梦想,乃至于对梦幻梦魇,都有自己的解读。而三毛是动摇的。她曾经痴迷于梦幻,而后又坚定地追求梦想,之后却逐渐陷入梦魇,最后死于梦魇。梦在很多时候跟钱财一样,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却可以让人欲生欲死,风雨飘摇。

年少时的三毛也跟许许多多平平凡凡的少女一样,怀揣着一个个美好浪漫的只属于花季雨季的梦寐。而在现实的洗礼面前,她渐渐变得坚强果敢,梦褪去了那一层糖衣,露出了它冰冷坚硬的一面。然而可贵的是,三毛没有因此而抛弃它,反而更毅然决然地收拾行装上路。她漂泊了许许多多的国度,踏遍了名山大川,踏遍了不同的土地,最终一头扎根在了撒哈拉沙漠。

那一片漫漫黄沙,那时常来袭的龙卷风,那一阵阵悠扬的驼铃,那一个个布满风尘的帐篷,都是她梦想的画面。梦不再是一开始上路时那样坚硬冰冷面无表情的了,它开始变得柔和,变得温暖,尽管承载它的环境是那么恶劣。

这三年的时光有荷西的陪伴,有芳邻的“侵扰”,有父母朋友的来信与关心,有自己一字一句写出来的妙趣横生的《撒哈拉的故事》,梦想实现得如此五彩斑斓而又不可思议。沙漠之花总会开出最绚丽的色彩,就像那一捧天堂鸟一样妙不可言。

然而动荡不安的局势又扰乱了这个正安安稳稳循序渐进的梦。西班牙与摩洛哥和西属撒哈拉的局势越来越混乱,越来越紧张。现实的局势终于将这个梦惊醒。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地方是永远的桃花源,可以让人忘记时间忘记年代更迭忘记尘世的纷纷扰扰忘记一切忧虑,总有东西会打扰你、惊醒你。

现实的洪流以巍巍不可挡之势灌进来,于是梦想只有逃离退却。三毛与心爱的荷西终于还是搬离了撒哈拉,伴随着回忆里那个与呼啸的大风混合在一起的骆驼的哭泣。她成了最后一个搬离撒哈拉的外国女人,但她终究还是搬离了。

她来到加纳利岛,以为这会是另一片追梦的好天地。确实,这一座岛屿很美。离想象中的桃花源更近了,是荷西所热爱与向往的海洋,也是两人曾一同旅行的“逍遥七岛”中最钟爱的一座岛屿。

然而神仙眷侣的日子没过多久,那个重新开始精心编织的梦却就这样随着荷西的离去而破碎了。荷西终于葬身在他一生热爱的大海里,就像《碧海蓝天》里的恩佐一样,因为赌气好胜不负重荷而葬身海底;就像《碧海蓝天》里的杰克一样,与海洋有着天生的亲近感,对海水有着异常的天赋,在海里就像鱼儿一样自如,但是最终因为太过依赖而与海融为了一体,留下了那个那么爱他的女孩在这个世界上独自一人继续着梦的旅途,无论这段旅途是多么孤独。

命运的坎坷,从此刻进了三毛的字典里,这分离,像是一个梦魇,一直存在于她的心里。在那之后,她的心灵不断长出荒草,心情也不断起起落落,就像她自己说的,梦里花开花谢和成长撕裂的痛都在她的心里挣扎,最后她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用她的话说,她是去了另一个安详的世界摆脱了尘世的痛苦与纷繁,那里有他最爱的人为她构建了一个美丽的家。

那无数个一个人的夜晚,三毛伤心、害怕、孤独、悲伤,却没有人可以帮上一点忙。于是在无数遍回忆了以前的梦之后,三毛陷进了梦魇。

她开始神神道道疯疯癫癫,开始迷信鬼神,开始相信所谓的碟仙会将荷西带到她面前,会让他们两个进行对话。她是迷失心智了也好,装神弄鬼也好,自欺欺人也好,最后得到的结果是在得到一点可怜的虚幻的安慰之后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她的好友因为她三度搬家,她在华人青少年中掀起了迷信鬼神沉溺于自杀的风气,她也最终在自己的病榻上看见了那些所谓的“天使”,最终因为精神迷离而异常死去。

梦想带给了她生命最美丽的绽放,也最终导致了她生命过早地凋零。梦是她一生的枷锁,至死仍无锁可解,留给她的家人好友无尽的悲痛,留给热爱她的读者不尽的惋惜。

但是,正如三毛自己所说的那样:无论是短短的几日,长长的一生,哭、笑、爱、恨,梦里梦外,颠颠倒倒,竟都有它消失的一日。但是一个人至少拥有一个梦想,有一个理由去坚强。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到哪里都是在流浪。

我只能说,睡吧,三毛,睡吧,世间的孩子。没有梦,就没有呜咽。没有梦,就看不到那五月的繁花。

希望来世还有你的身影,来世还继续做着你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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