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人齐齐望向重新坐回到主位上的老人，只见他眉目里含着笑意，不无骄傲道：“木流云没本事保管好这神器，我外孙拿来赏玩几天又如何！”
我万万没想到这神情严肃的老人竟然会说出这句话，可见，我先前对他的性情有所误解，至少他很护短！
“外公……”灭天听他这么说也是面上一喜，想说什么却又被老人阻止了。
老人面容傲娇，从我这个角度看去正好半抬着下巴，语气颇为傲然：“明日你们随我一起离开便可，我看他木流云敢不敢拦我狐族的车！”
我忽然觉得这个老人真是太可爱了，与初见之时简直判若两人，面上却还是保持镇定。
突然间，老人话锋一转又问道：“你们拿这神器做什么？不会真的只是一时兴起吧。”
这一次回答他的依然是一直镇定自若的无缺：“我们要集齐六界神器，救我的妻子。”
“集齐六界神器？”见我们的神色并不像在说谎，老人挑了挑眉又问，“什么毛病要六件神器才可以？”
“她天生只有一魂三魄，多病多灾，即使转世也无法更改。”每当提起如烟，无缺的神色总是带着一抹哀伤。
老人却忽然恍然大悟般问灭天：“是你那个病怏怏的姐姐？”
见灭天点了点头，老人又叹了一口气，却不再说什么。
第二天，在狐族人的带领下，我们果然轻松就离开了妖界。
临别之际，灭天的那个小妹妹哭着要灭天跟他们一起回去，被灭天拒绝几次后又耍赖要跟我们一起回机关，最后不知道被老人恩威并施给阻止了。
回到机关的第二天，我带着雀儿去杭城里逛街，虽然，现在我的修行境界似乎并没有那么依赖食物了，但离开尘世太久，我觉得自己都快没有烟火味了！
热闹繁华的杭城一如往日，街边小摊贩们卖力地叫卖着，我左手拿着啃了几口的鲜桃，右手握着新出炉的烧饼，吃的不亦乐乎！
“姑娘，你看那是不是无缺公子？”
“嗯？哪里？”
我顺着雀儿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人群中有无缺的身影，没想到他今天也出来了。我突然好奇像他这样的人会去做些什么事，便拉着雀儿悄悄尾随了上去。
“姑娘，我们为什么不直接上去打招呼？”不得不说灭天手下的人中还有这样单纯的姑娘，实属难得，不过倒是随了我的口味。
我就是喜欢不懂就问的好孩子！因为，反正我也回答不上来。
过了两条街之后，无缺转身进了一间店铺，我走近一看，是一间酒馆。他来酒馆做什么？约了人还是来喝酒？
站在酒馆门口，我仔细端详了一下问雀儿：“要不要进去？”
雀儿弱弱地看了我一眼反问：“姑娘，我有决定权吗？”
我想了想觉得也是，反正不管她说什么我都是肯定要进去看一看的。
进了酒馆后，便立刻有人迎了上来，见我们两个女孩子后神情微微一顿，却还是礼貌地问是否需要包间。
我觉得这个人微微有些眼熟，他的言行举止更是似曾相识，不过一时也想不起来。
我扫了一眼大堂并未见到无缺，遂命他带我们上楼去了包间。
“小哥，这酒馆好像新开没多久啊？”我状若无意般打探道。
那人笑道：“我们原先都是云烟阁里当差的，老东家突然不知所终便几人凑了银钱开了这酒馆，维持生计。”
我又瞅了他一眼，了然道：“难怪觉得小哥似曾相识。”
云烟阁昔日繁盛，这人倒也没有再说，带我们找到包间后又帮我们仔细点了酒菜，这才退了出去。
我刚才刻意细辨，无缺正是进了我们这隔壁的包间，而里面似乎只有他一个人。
“姐姐，我们……”
“嘘！”雀儿拉着我想说阻止的话却被我打断，既来之则安之，酒菜都点了，好歹要搞清楚无缺到底干什么来了。
果然，没过多久，无缺的房间里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在两人坐下之后传来了交谈声。
“找我什么事？”先说话的是无缺，声音里有明显的不耐。
这包间虽然隔音效果还不错，但以我的耳力足以听得一清二楚！
“你和他这一点倒是挺像的。”声音是一个男人，而且很熟悉，虽然有刻意压低了声线，但特定的语气是变不了的。如果他再多说几句，我想我一定可以想起来他是谁！
“我早就说过，我不是他，你们的破事也与我无关，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对方却沉默了一段时间，接着才开口道：“你当初说自己不是王爷，的确性格行为上也与王爷有一些出入，但你的身体却的的确确是我们王爷的！”
这一回我是彻底听明白了，那个人可不正是王府管家谢泉！
可是，他怎么来杭城了？他好像知道无缺和灭天的事情。
“虽然我用的是他的身体，但我和他不是同一个人，你还想我再解释多少次？”尽管隔着一堵墙，我依然可以感受到无缺冰冷的语气。
可是，谢泉却没有与他再继续这个话题：“不管你是不是王爷，既然现在用着这个身体，你就有义务担负起他的责任。”
“什么责任？”
“启真族再犯我边境，皇都内丞相叛贼余党不绝，皇上内忧外患，身边没有可以信任的人，只有你……”
谢泉的话尚未说完就被打断了，无缺满是讥讽的声音传来：“内忧外患？当初他设计陷害自己哥哥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现在这种情况？”
“皇上他也是一时糊涂，不得已！”
“不得已？也只有慕容风这个傻子才会愿意为这样处心积虑陷害自己的弟弟卖命，一次又一次地原谅他。”
“你……皇上乃当今天子，不可出言污蔑！”
谢泉如今对慕容羽的维护和当初跟我谈及慕容风过往的态度截然不同，我可以感受到他对慕容羽才是真正义无反顾的推崇，那么他当初为什么会留在慕容风身边？
“别开玩笑了，那是你们的天子，与我何干？我说过我是无缺，不是你们的王爷！”
“可是……”
谢泉还待再说些什么，却被无缺制止了：“你走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谢泉只得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甩袖离开了。
“小姐，小姐……”雀儿晃了晃我的衣袖说，“菜已经上齐了。”
我回过神一看，果然，面前摆满了香喷喷的酒菜，一时间食指大动，与雀儿开动起来。
回到机关后，我回想了下午在酒馆听到的事情，大约也可以分析出个情况大概。可以确定的是，慕容羽和谢泉都知道慕容风和无缺的事情。
慕容羽虽然除去了王氏一族，但也失去了慕容风这个左膀右臂。而且，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王氏一族的地位在皇城中根深蒂固，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拔除干净的。
谢泉虽然看着慕容风和慕容羽兄弟从小到大，但明显是偏心与慕容羽的。而且，他此行还极有可能没有经过慕容羽授意，毕竟那个皇帝那样骄傲自负，以往都是慕容风照顾着他。
据我猜测，虽然当初慕容羽设计陷害慕容风，却并未想真的要他性命，只是想削弱他的兵权而已。可是，慕容风突然间变成了无缺，而且还讲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两个灵魂共用一具身体”的故事，那么慕容羽又相信多少？
那么，慕容风究竟去了哪里？他是否还在无缺体内？
我想起在万妖塔内那一瞬间的感觉，那并不是我的错觉，我的的确确在无缺身上看到了慕容风的影子，那种眼神与无缺冰冷无情是截然不同的！
心中带着疑问，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我索性下了床想去问一问无缺。可是，这样的冲动在到了他房门口后便消散了，敲门的手停留在了半空中。
依照下午无缺的态度来看，他一定也不会给我好脸色看，而且，我也问不出什么答案来。既然如此，我还要再去问一次吗？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面前的房门突然打开了，一个满身酒气，醉醺醺的男人出现在我跟前。我忽然想起上次他和灭天喝酒之后，他送我回去的时候说的话。
他让我不要痴心妄想，他说他心里只有如烟一个人，也是在那之后，我才更加确定他不是我所熟悉的慕容风。因为慕容风不会那样不顾一切地爱一个女人！
但这一次，他明显比上次醉得还严重，高大的身体脱离了门板迅速向我压来，我下意识地抱住了他的身体。很沉，压得我差点摔倒！
“无缺！无缺！”我拍着他的脸叫他，却发现他俨然已经睡着了。
无奈，我只好拖着他沉重的身体回房间，再将他放倒在床上，犹豫了一会还是替他脱掉了鞋袜，盖好了被子。做好这一切，我已经有些喘了，忍不住小声抱怨了一句“沉得跟猪一样”。
我转身正欲离开，却听见他喃喃地说起话来。
“我不是慕容风，我是无缺……我不是他……关我什么事……我只想……如烟……如烟，我好想你……”断断续续的声音从他口中传来，我转头看向床榻上紧皱眉头的男人，此时他眼帘紧闭，没有了一双红眸，我才敢肆意地多看几眼。
瘦削的额头下是高挺的鼻梁和剑眉英挺，此刻却拧在了一起，双眸紧闭，纤长的睫毛在烛光下落了一大片阴影，显得整张脸都精致起来。他的脸颊因为酒醉而有些红晕，薄唇是淡淡的粉色，棱角分明的下巴格外性感迷人。
“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已经死了却还是可以……可以左右我的思想……为什么要让我去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慕容风……你这个傻……慕容风……我们说好了的……为什么……”
无缺又断断续续地说了起来，可是，这一次我却听出了些端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