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是先秦唯物主义思想家荀子的代表作,集中记录了荀子的言论,对于研究荀子及先秦学术思想有着重要的价值。该书在中国思想史上占有极重要的地位,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唐以前,荀子在人们心目中,一直是位大儒的形象。《史记》中说:“自孔子卒后,七十子之徒散游诸侯……儒术既绌焉。然齐鲁之间,学者独不废也。于威宣之际,孟子、荀卿之列,咸遵夫子之业而润色之,以学显于当世”(《史记》卷121《儒林列传》),可见汉朝人是把荀子当做大儒的,《史记》将他与孟子合传,也表明了这一点。在汉代,荀子备受尊崇,汉儒董仲舒对荀子就很佩服,“江都相董仲舒,亦大儒,作书美孙卿”。当时人甚至认为“如人君能用孙卿,庶几于王”(刘向《校书序录》),这种评价是非常高的。
东汉著名思想家王充提出“夫天道、自然也”的论点,与荀子的“天行有常”的观点是一致的,荀子对王充的影响是显然的。其实,在汉以前的秦代,荀子的思想就已被部分地实施了。他的弟子李斯,韩非等人的法家学说,是可以从《荀子》那里看到影子的。
荀子在汉代的影响还不仅限于止,戴德的《大戴礼记》和戴圣的《小戴礼记》中有许多内容是直接从《荀子》中摘录的。著名的《毛诗》的作者是荀子的弟子,而另一位治《诗》的韩婴在说《诗》时,也颇多采用《荀子》的见解。
在汉代,《荀子》一书第一次得到整理。传至汉代,《荀子》尚存有三百余篇,刘向删除重复,定为32篇,这是《荀子》的第一个定本。所以刘向在《荀子》的传播中,起了重要作用,“向校雠中秘书,定著《荀卿子》三十二篇,传之至今,向亦卿之功臣哉!”
到了唐代,人们对荀子的重视程度依然不减。唐代的著名儒学大师、诗人韩愈写了一篇很有名的文章,即《读〈荀子〉》。在这篇文章中,韩愈说:“及得荀氏书,于是又知荀氏者也。考其辞时若有不粹,要其归,与孔子异者鲜矣,抑犹在轲(指孟子)雄(指扬雄)之间乎”、“孟氏醇乎醇者也,荀与扬大醇而小疵”。显然,韩愈对荀子是不很赞成的,他的“大醇而小疵”的评价,虽还算客气,但足以动摇荀子大儒的地位。加之韩愈影响,荀子在后代颇受非议。韩愈在他的另一篇重要著作《原道》中,对荀子的评价还不如《读荀子》的评价,说他“择焉而不精,语焉而不详”,把他排斥在儒家道统之外。韩愈所排列的道统是:“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汤,汤以是传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传之孔子,孔子传之孟轲。轲之死,不得其传焉。”
而另一位唐朝人杨倞在元和年间是这样评论荀子的:“孔氏之道,几乎息矣,有志之士,所为痛心疾首也。故孟轲阐其前,荀卿振其后,观其立言指事,根极理要,敷陈往古,掎挈当世,拨乱兴理,易于反掌,真名世之士,王者之师。”这个评价与韩愈的迥然不同,荀子不仅继承了孔子,而且其立言陈理也非同凡响。杨倞在评价《荀子》一书时说“又其书所以羽翼《六经》,增光孔氏,非徒诸子之言也”。很显然荀子在唐代还有许多尊崇者。
杨倞不仅高度评价荀子,还亲自为《荀子》一书作注。杨倞认为,同样是孔门传人,孟荀之书的命运却各不相同,这是不公正的:“倞以末宦之暇,颇窥篇籍,窃感炎黄之风,未洽于圣代,谓荀孟有功于时政,尤所耽慕。而孟子有赵氏章句,汉氏亦尝立博士,传习不绝,故今之君子多好其书。独《荀子》未有注解,亦复编简烂脱,传写谬误”。于是,他为《荀子》作注,并对《荀子》加以整理。杨倞的注是《荀子》一书的第一部注,虽然杨倞作注时说“非敢传示将来”,但事实表明其注足以传之后世。清人钱大昕说:“世所传唯杨倞注本”。与刘向一样,叙述《荀子》的流传,杨倞的作用是不能忽略的。
在唐代的思想界,荀子的思想也是有影响的。文学家柳宗元在《天说》中认为天是一大物,不能赏功罚祸,人间的功祸全是人自己所为,“功者自功,祸者自祸”。这与荀子的观点十分相近,柳宗元是直接从《荀子》中接受这些看法的,因为他对《荀子》一书十分熟悉。他在《封建论》这篇名文中论“君”时说:“荀卿有言:‘必将假物以为用者也’……由是君长政生焉”。由此可见,柳宗元受荀子思想影响是很深的。
到了宋代,荀子颇遭非议,其书也受到牵连,宋代的理学家对荀子是不满意的,程颐认为“荀卿才高学陋,以礼为伪,以性为恶,不见圣贤”,“圣人之道,至卿不传”(《二程全书》)。文学家苏轼在《荀卿论》中说:“子思、孟轲,世之所谓贤人君子也。荀卿独曰‘乱天下者,子思、孟轲也’。天下之人如此其众也,仁人义士如此其多也,荀卿独曰人性恶”。于是他得出结论:荀子的为人必定是“刚愎不逊,而自许太过”。程、苏之说显然集中表现在对荀子性恶论的不满和否定上,这与当时孟子地位的上升及其学说的被接受有关,宋人已存门户之见,不能客观看待问题。
南宋时期,著名理学家朱熹对荀子同样是不满的,但他对荀子的评价还有些实际内容。如他认为:荀子之说“全是申韩,观《成相》一篇可知”。朱熹的观点虽然失之偏颇,但也有些道理,显然他是认真研究过《荀子》的。
《荀子》一书在宋代出版过多次。北宋神宗熙宁年间,兵部员外郎吕夏卿校刊过一次,这就是“北宋大字本”。南宋孝宗淳熙年间唐仲友根据吕氏本,重刊于台州,这就是“台州本”。当时另一位叫钱佃的人在江西刊印了《荀子》,这个本子世称“江西漕司本”。
明朝人对荀子褒贬不一,了解荀子的人也不多。黄佐在《南雍志》卷18中说:“荀况之书,以性为恶,以理为伪,其言曰:‘一之于性情则两失之矣,一之于礼乐则得之矣’。人惟性善,故可以用礼乐,不然其如礼乐何矣?其言戾矣!”黄佐是明后期有影响的学者,他的观点很有代表性,荀子不被这些人看中,主要是程朱理学深入人心的结果。
在明代极力推崇荀子的是李贽,他说荀子与孟子都具有良好的才质,而荀子“其文更雄杰,用之更通达而不迂”(《藏书》卷32《德业巨儒》)。李贽是明代卓尔不群的思想家,他的意见当时多为一家之说,但颇能切中要害,他对荀子的评价就明显地表现了这一点。明代的散文家归有光对《荀子》的评价是“务当于文辞,引物联类,蔓衍夸多,故其间不能无疵。至其精造,则孟子不能过也”。归有光的评价有褒有贬,虽是论书,实则论人。
清代对《荀子》的关注,比以往历代都要突出,从事于《荀子》研究的人非常之多,其中较著名的如惠栋、卢文弨、郝懿行、王念孙,俞樾等,都是当时的大学者。清人对《荀子》的重视,既是由于注经之风使然,也与理学未有新的发展有关。
总的说来,《荀子》作为一部思想史上的重要著作,无论是受批评,还是受推崇,都绝非偶然,而是与社会政治思想紧密联在一起的。孔孟之学愈受尊崇,《荀子》所遭非议也越多。而李贽能标立新说,极力推重《荀子》,也是明末新思想泛滥的一种反映。
荀子在20世纪70年代曾被当做法家的代表人物而备受颂扬,虽然其学说被歪曲,但荀子的名声却是大大提高了,他的著作也得以广泛普及。
《荀子》问世以来,载着荀子的思想走过了两千多年。其间荣之者有之,辱之者有之,荣之者无益于其书,辱之者无损于其书,但都证明了一点:《荀子》及其作者没有被后世忘记,是有影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