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这四周的道路早已探遍,除了之前的村子,便只有被高压铁丝网拦住的区域有些人烟。
车内反常的有些安静,林柔靠在李云舒怀中默不作声,李云舒安抚着她,而驾驶座上的李思远也只是沉默,半点声音也未发出,气氛一时有些压抑。
李云舒知道这压抑是从何而来的,他心不在焉地望着车外,心中却在想着之前发生的事。也许林柔并没有察觉到父亲之前的异常,但与父亲共同生活十几年的自己又怎么会发现不了呢?他发现在与那老头儿交涉的过程中,关于林柔的问题,父亲有些想要让步了。
如果当时不是自己当时强烈反对的话,父亲是不是就这么默认着将林柔交出去了?想到这里,李云舒不由浑身一阵发冷,将林柔搂得更紧了些。
汽车绕了一圈,却再未看到其他类似村庄的地方,这片区域在地图上的显示已经由蓝色变成了绿色,他们也不敢随便将汽车停靠在野外,好在李思远仍依稀记得距离之前村子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废宅,不得已,三人只能再次回到这里,将就度过这一晚后再考虑接下来要面对的棘手境况。
这处废宅场地倒是宽敞,院子足有十余米长,其中已经满是及膝的杂草,如今凛冬刚过,杂草大都枯黄败伏,遮住了整个院子的地面,其中偶有窸窣作响,也不知是什么东西藏在里面。
房间里分隔居室的墙壁被砸的七七八八,头顶只有六七根朽木横梁兀自支撑着,一时倒也不虞会坍塌。里面的一切早已被搬空,只余下一张瘸腿的桌子以及桌子上斑驳的黄铜香炉,四周地面上也有碎裂的玻璃碴,一片凌乱。但是好在这水泥地面上不会长出杂草,偌大的一片空地足以支架生火,应付过这一晚。
这处废宅距离村子仅有五六里远,但位置实在偏僻,竟没人找到这里来,李云舒当即便将车内的速冻食物等拿出来摆在地上,然后与林柔一起收拾些柴火,为晚饭做准备。
丧尸将近,三人的处境并不算乐观,也都没多大食欲,匆匆将晚饭对付过去,便围着火堆,各自想着心事。
李云舒是闲不住的人,见林柔目光怔怔,似乎还未从下午的惊吓中缓过来,便也不欲惊扰她,缓步走到父亲旁边坐了下来,侧头望了过去。
李思远正望着手机上的一张图发呆,这是丧尸冷感应成像分布图,显示的正是庆阳、阳谷、临宣、木厝四个县城,也就是目前三人周边四个县城的情况。
庆阳县仅只一夜之间由绿色变为了亮黄色,如此骇人的淹没速度,足以表明这座没有任何防御措施的县城已经彻底完了,反观北边的临宣县,半月前已是显示的浅绿色,直到现在也不过颜色稍显深了些而已,李云舒发现父亲的目光不住在四个县城之间徘徊,在谷阳定格许久之后,最终转向了临宣县的版图。
“老爸,我们要去临宣么?”李云舒捕捉到父亲面上细微的变化,当即问道。
李思远只是迟疑摇了摇头,显然还未真的作出决定,他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面色凝重,眉毛无意识间几乎纠结到了一起。李云舒见他心无所属,也不欲在这时候打扰他,呆坐了一会儿瞥了两眼地图,正想着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继续瞪着火苗发呆,却看到旁边的父亲忽然“嚯”地站了起来。
只见他长舒一口气,,从口袋中掏出了烟盒,拿出一支点上,深深吸了一口,悠悠望着外面昏沉的天空,“我还得去村子一趟,车子燃料和补给都很有问题,不足以支撑我们到临宣县。”
“你要去找他们帮忙?”李云当即舒惊讶望着父亲,“别逗了,发生了这么些事,他们怎么可能……”
“车子没油的话,逃都没地方逃。”李思远提高音调打断了李云舒,他又侧目瞥了李云舒一眼,缓声说道:“大家虽然不对付,但钱到位的话,这点事他们应该会帮忙的。”
李云舒只得耸耸肩不说话,他虽然对这件事极不看好,但也明白父亲说的确实有理。汽车跑了一天一夜,燃料已几乎见底了,他们出门带的食物也不是很多,现在又被阳谷县拒之在外、投路无门。在眼下这种境况中,极有可能遇到丧尸堵截,被围困在一个地方几天也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这么考虑的话,先将准备工作做好的确是极为正确的选择。
李云舒当即站起身来准备陪父亲一同前往,不料却见父亲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我自己去,你们跟着,不太方便。”
李云舒微微一愣便知道父亲话中的含义,也不坚持,乖乖坐了下来,却没料到一旁一直静坐着、未有只言片语的林柔忽然轻声开口道:“叔叔,你走了万一有坏人找到这里怎么办?”
李思远没想到林柔会忽然说话,以为她还未从之前的惊吓中缓过来,一怔之下笑着安慰道:“这荒郊野岭的,怎么会有人来?你们放心好了,我会很快回来的,你们把火烧旺些,云舒手上有枪,不会有事的。”
说完便要转身朝外走去。
“叔叔,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林柔的声音再次兀然响起,只见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垂下眼帘看着一脸错愕的李云舒一眼,而后咬咬嘴唇,对李云舒说道:“你别跟过来。”
李云舒从未见过林柔露出这样的表情,也从没听到过她用这样的语气与自己说话。他与林柔从小一起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人如其名,林柔的性格一向乖巧可人、稍显柔弱,平时对李云舒言听计从,少有自己拿主意的时候,至一年前尸祸爆发,双亲死亡之后,她更是变得沉默寡言,怯懦了许多。李云舒没想到这样的林柔竟也会露出眼下这副坚毅决绝的表情,一时有些怔住了,想着她要做什么,直等到外面两人的低声商讨不知何时变成了争执,他才恍然明白过来,赶紧追了出去。
刚走出门外,他便看到林柔一个人落落走了回来,父亲已经不见了身影。预想的事情没有发生,李云舒心中稍定,一把抓住林柔的手,语气不知不觉间变得严厉了许多,“你在和爸商量什么?”
“我……我……”林柔却是低着头不敢去看他。
李云舒见林柔吞吞吐吐,娇柔的身子微有些发颤,似是委屈得要哭出来了,心中的恼怒登时消隐无踪,也不忍心再去说些责备的话,便只叹息一声,伸手将她搂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