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三年,初春。
正值乍暖还寒的时节,不时有仍旧带着些凛冽寒气的风透过马车的幕帘吹进来。
我因这乍起的风打了个寒颤,连忙裹紧了外袍。
北方毕竟与南方不同。连风,似乎都更加冰冷。
马儿突然长嘶一声。接着,马车的颠簸渐渐缓了下来,最后稳稳地停了。
我紧了紧身子,呵出一口气。心头却一沉,那个地方,终于到了。
经过两个月的长途颠簸,我回到了这个曾经熟悉的地方。帝都洛阳,我的家。
马车方一停稳,外面便传来了一个亲热的声音,登时把我的局促扫去了一半:“可是六殿下到了?”
我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伸手掀开了厚厚的车帘,缓缓地探出身子。
不等我自己下车,立马便有一人恭敬地俯着身子,扶着我走下马车。
我细细地看了一圈迎候的众人。除了一干禁军护卫,为首的是一个身着大红袍子,眉发皆白的老宦官,一眼看上去便知身份不一般;他身后恭敬地立着一排小太监,个个都谦恭地含着首。
那个声音又响起,道:“六殿下长途跋涉,实在是辛苦了。老奴颜承彦,奉陛下旨意,在此迎候殿下。”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朝他微微一笑,道:“麻烦颜公公了。”
他和蔼地一笑,“老奴岂敢。”颜承彦顿了顿,又道:“陛下原本是要老奴在此候着殿下,把您带到承德宫面圣的……可哪知道临时出了些变故,陛下此时抽不开身,所以要老奴先将六殿下带到住处去安顿下来,晚些时候再面圣。”
我顺从地点点头,道:“本应该先去面见父亲的,既然父亲早有安排,那就迟些再去吧。”
颜承彦一笑,微微俯首,“六殿下有如此想法,陛下知道了定会很开心。”
我笑道,“我多年未在宫中,什么事情都不了解,一切都要靠公公打点了。”
寒暄够了,颜承彦朝我恭敬地一躬身,对着那重重宫苑的方向做了个“请”的动作。我略一点头,在他的带领下往那宫城中深入。
九曲水榭,亭台飞檐,琼宫玉阶。一路上或精巧或磅礴的建筑几乎让我看花了眼,若不是有颜承彦带着,我肯定会迷失在这纷繁复杂的建筑格局中。
这个地方,以后就会是我的家了。可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陌生得让我茫然无措。对这里,我只有陌生,完完全全的陌生,无法归属,无法融入。
我跟在颜承彦身后,多么像一个局促的陌生人,唯有暗暗捏紧了拳头,强作着镇定。
“景康宫以后便是殿下您的住处,”颜承彦道,“那离德妃娘娘的寝宫很近。娘娘是宫里的老人了,温厚慈爱。陛下吩咐过了,殿下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向娘娘说。”
我点点头。看来待会儿便要去拜访一下这位德妃娘娘了。
一行人穿过一处长廊,来到一座宫殿前,碰上两个高瘦的身影朝着我们过来。隔了大概有几十步,我眼尖得发现来者双双衣着不凡,姿容气度也不似寻常人。
那两人身形修长,一人着一身牙白锦衣,远远地观着风神潇洒;另一人略高些,竟然穿着一身明黄的便装。
正巧颜承彦也停下了脚步。他恭敬地移至道旁,一边朝我轻声道:“六殿下,前面那两位是太子和三殿下。”
我微微张大了眼。太子和三皇子……那就是我的二哥和三哥了。本以为要迟些才能见到我的那些兄弟姊妹,没想到刚入宫就碰巧遇到了太子和三皇子……
他们是我的二哥和三哥,可多年不见,兄弟之间的感情也淡薄得很,我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尤其是太子,他虽然是我的二哥,但更是当朝的太子。
他们似乎也看见了我和颜公公,正不急不缓地朝我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