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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液晶:千亿赌局的局中局(1)

2013年1月4日,发改委终于开出第一张反垄断罚单,总金额为3.53亿元,分别是韩国三星1.01亿元、LG 1.18亿元,台湾奇美9441万元、友达2189万元、中华映管1620万元、瀚宇彩晶24万元,其中友达因率先自首被免去罚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这次事件主要是针对液晶面板生产企业。液晶面板在我国彩电行业生产成本中所占比重非常高,可以这么说,液晶面板的市场动态直接影响到我国液晶电视的价格和品牌格局,与我们老百姓的日常消费和中国家电企业息息相关。而三星、LG、奇美等6家液晶面板企业从2001年开始到2006年分别在中国台湾地区和韩国合谋操纵液晶面板价格。这6家液晶面板生产企业先后召开53次闭门会议,针对全球市场交换液晶面板价格信息,协商液晶面板定价。从2003年开始,这几大面板提供商的液晶产品价格涨跌时间、频率和幅度都基本一致,而在此期间,面板占我国彩电行业总成本高达80%,它们的垄断行为对我国的彩电行业产生了恶劣影响。

发改委的这次动作,让国人尤其是国内彩电企业着实扬眉吐气了一番,不仅追回了3亿多罚金,还将液晶面板无偿保修期从18个月延长到36个月,为国内彩电企业每年节省3.95亿元的服务维修成本。大家觉得发改委好像还不错,能办点儿事儿,实际上这不过是一次搭便车行为。

早在2010年12月,欧盟已经就这一事件对上述6家企业进行了处罚,总金额为6.48亿欧元:其中台湾鸿海旗下的面板厂奇美被罚得最狠,金额为3.06亿欧元,LG 2.15亿欧元,友达1.36亿欧元,中华映管902.5万欧元,瀚宇彩晶810万欧元。而美国从2006年,苹果、戴尔和摩托罗拉三家公司共同起诉液晶面板企业合谋操纵价格开始,在2012年9月21日,先于我国对此案进行了判罚,罚金为12.15亿美元。累计欧盟和美国对液晶面板企业的处罚,台湾友达的罚金最高约7亿美元,LG为6亿美元,而同属韩国的三星电子却在欧洲和美国均被豁免。

这则新闻值得思考的有三点:第一,面板企业内部协商的内容怎么让反垄断部门知道了?第二,日本家电不是都很牛吗?为什么松下、索尼、东芝、日立、夏普连参与操纵市场的份儿都没有?第三,中国家电企业怎么都没参与进来呢?

§§§第一节反垄断背后,三星做局打压台企,台企做局反咬三星

很多人只是表面上知道美国和欧盟过去曾经处罚过这件事,以为是我们发改委很有水平,看到人家认定了这些企业有操纵市场的行为,所以也跟紧调查,并开出罚单,为我们的企业讨回了公道。而事实并不是这样的,实际上也不是美国和欧盟对韩国和中国台湾的液晶企业不爽,美国和欧盟就没有液晶企业,所以没道理闲着没事儿打击亚洲企业。事实是,三星做局,主动当“污点证人”,借以打压台湾企业。

先回到2001年,当时主流的面板技术主要有两种:液晶面板和等离子面板。当时的日本同时拥有这两种技术,而三星及台湾企业手里只有液晶技术。于是本来是竞争对手的三星与台湾企业,在自身实力弱小的时候,组成“价格联盟”,上演了联手“抗日”的大戏,三星与台资企业的蜜月期是从2001年到2006年,也就是说它们的联合操纵行为发生在这期间,可让我非常不解的是美国的调查时间。美国司法部是在2006年年底才开始的大规模调查,并且美国的企业和州检察官也相当的配合。2006年开始,苹果、戴尔、摩托罗拉等公司起诉面板公司价格垄断,2008年,有三家液晶面板企业向司法部认罪并接受罚款。2009年10月,美国AT&T及旗下子公司控诉LG、友达等公司操纵面板价格。2009年11月,诺基亚再次将8家面板商告上法庭。2010年,美国纽约州、伊利诺伊州、俄勒冈州的检察官对亚洲面板商提出公诉。紧接着,佛罗里达州、阿肯色州、密歇根州、密苏里州、西弗吉尼亚州、威斯康星州等地的检察官也陆续对亚洲的面板商提起公诉。

就算是声势如此浩大,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只要这6家企业拧成一股绳,也并不好对付。要知道,国际上对于“价格联盟”的调查取证一般都非常困难,除非从内部打开缺口,有“告密者”提供会议上交换价格信息、协商操纵价格的证据。所以,既然欧盟和美国对这种事都能打击得如此精准,那么答案一定是出了内鬼,而这个内鬼就是每次都遭受指控,而每次都被免责的三星!是三星做了内鬼,要不然美国司法部怎么可能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在海外进行的闭门会议内容?最后美国对三星免罚,可是美国司法部凭着从三星那里掌握的证据却逼迫中华映管三名高管认罪,交6500万罚款并且在美服完刑期9个月,逼迫奇美电子的何昭阳和协理杨柱祥也认罪,进监狱、缴罚金。何昭阳本来当时都退休了,从来都没到过美国,却要坐飞机去美国服刑14个月。在这些被罚的面板企业中,只有友达是“钉子户”,不肯屈服,在美国将官司进行到底,结果是吃尽了苦头,不仅支付惊人的打官司费用,仍然交了罚款,就连自己公司的三名高管还被美国限制出境。

你再看欧盟公平竞争委员会2011年的裁定,合计处以6.49亿欧元罚款,在当时,全球四大面板商分别是三星、LG、奇美、友达,而除了三星,其他三家的处罚是奇美最重,然后是LG和友达。而市场份额第一的三星仍然被豁免。

到这里,我相信大家已经都看得非常明白了,三星首先在实力较弱的时候,与台湾企业组成联盟,打击另外一种技术。在阴谋得逞之后,再当“叛徒”,反咬台湾企业一口。三星也因此被曾经的盟友鸿海郭台铭痛斥为“抓耙仔”。而伤心到太平洋的友达,率先跟中国发改委坦白,不仅报复了三星,而且得到了免交罚款的宽大政策。

那么现在再看我们的发改委就有点可笑了。

第一,从调查时间上来看,我们的发改委在2006年12月就接到了中国电子视像行业协会和国内彩电企业的举报材料,然而当时的中国却并没有相关法律和执法机构,这些液晶企业根本就不怕我们,因为我们的政府根本就没有办法跟它们动真格。直到2008年《反垄断法》开始施行,我们才有了对付它们的武器,于是这场涉外反垄断的调查历时6年才宣告收官。美国则干脆利落许多,在2年之内就开出了罚单,该罚款就罚款,该限制出境就限制出境,该抓人就抓人,该坐牢就坐牢,毫不含糊。欧盟从调查到判决也仅用了4年多。从罚款金额来看,美国罚金12.15亿美元,欧盟罚款6.48亿欧元,韩国罚款1940亿韩元,而我们开出的罚单只有3.53亿元人民币。

第二,这次调查的成功,并不见得是发改委水平有多么高,正是由于在美国、欧盟和韩国都是三星做污点证人举报台湾企业,而三星的盟友友达经历了美国、欧盟的判决之后决心报复三星,我们的发改委才因此渔翁得利的。

第三,中国彩电企业的水平简直弱爆了。之前,美国的彩电企业积极配合司法部,突然对面板价格垄断进行狂轰滥炸。而中国的彩电企业却集体失语。2008年初在中国电子视像协会的内部会议上,与会的国内彩电巨头曾针对日韩平板电视巨头在中国市场不计成本的低价倾销,以及面板巨头的联合抬价进行过讨论,当时决定每家彩电企业出50万元聘请律师搜集外资品牌倾销和垄断面板价格证据,但此事最后不了了之。2010年上半年,北京某律师事务所准备以风险代理的方式号召中国电视品牌厂商控诉外资操纵价格时,响应者寥寥无几。我们的彩电企业不反击的背后,难道存在什么隐情?大家都知道,在2008年,我国已经成为液晶面板的全球最大采购地。你真的以为这些液晶厂家会因为我们需求多,把我们奉为上帝吗?看看这些面板企业的真实嘴脸:延迟几年向我们提供新产品;给我们的采购价格比给其他日韩企业高5%~10%,经常随意停止供货甚至拒售。在遭受了这么多委屈和歧视后,我们的彩电企业最终的表现却噤若寒蝉,既不具备在事前跟液晶面板供货巨头谈判的能力,也不敢在事后依靠法律维护自己的利益。

§§§第二节那些年你所不知道的战争:三星设套,打垮日本

我们再回头了解一下三星与台资企业联盟时期,打击另一阵营的事情,也非常有意思!三星设套让日本面板没落的手段也非常高明!三星和台湾的企业从2001年到2006年一起合谋,它们谋的是谁呢?其实是韩国的LG和日本的松下、日立等掌握了90%以上的等离子高清技术的五大企业,而三星和台湾企业在当时仅掌握了日本也精通的液晶技术。实际上,我们如果客观比较的话,至少当时来看,等离子比液晶要清楚多了,“等离子电视画面响应速度快,看运动画面无拖尾现象”,“等离子看时间长不伤害眼睛”,而且当时等离子相对于液晶的价格也有一定优势。

为了打垮以日本为主的等离子联盟,三星主导的液晶联盟共提出了两个重要的战略。

首先,三星和索尼合资做液晶面板。由于索尼CRT电视取得的辉煌成就,使其在液晶电视和等离子电视方面的研究远远落后于同时期的夏普、日立等日本企业。2004年索尼电视部门已经严重影响公司获利,于是索尼有了放弃专心研究的CRT电视的想法。此时三星瞅准时机,于2004年4月26日,和索尼在韩国忠清南道牙山市汤井共同成立S-LCD股份公司,使索尼彻底放弃等离子和CRT电视的研发,将索尼拉入液晶电视的阵营。该公司由三星持有51%的股份,索尼持有49%的股份,负责制造第七代液晶面板,提供每月6万片产能,并承诺索尼具有产品优先采购权。

韩国人是非常聪明的,他们不仅把索尼拉入了自己的阵营,而且让索尼为液晶阵营冲锋陷阵。他们给索尼供货非常便宜,当时索尼有60%的面板都来自这家工厂。而索尼通过自身强大的品牌行销能力令Bravia的市场表现非常好,日本人感觉尝到了甜头。然而索尼不知道的是,韩国人在盖了这一个第七代液晶面板工厂的时候,也偷偷地盖了一座一样的工厂,日本人知道的工厂用来供应索尼,而另一个工厂则供应三星自己的产品,养三星自己的品牌。三星又将同样的招数应用于在之后合作的第八代工厂。于是,三星在被索尼慢慢养大之后,将其一举超越,成为市场新的霸主!

其次,三星利用等离子联盟露出的破绽,趁机后来居上。当时,松下、夏普、东芝等日本企业掌握着等离子的先进技术,价格便宜、质量优良、对人体的伤害还小,于是它们便自大地认为,占据了天时地利的日企在竞争中理应更胜一筹,于是等离子联盟拒绝为中国电视企业提供面板。而液晶联盟敏锐地嗅到商机,趁机把中国企业拉入阵营,给中国企业倾销价供货提供液晶面板、允许中国企业推出自己品牌的液晶电视。于是本来平分秋色的平板双雄,在中国却出现了一边倒的情况,大家电企业和消费者都成为了液晶的狂热追随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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