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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秦叔宝穷途卖骏马单雄信交臂失知音

叔宝望樊虎不来,又过几日,把三百文钱都用尽了,受了小二无数冷言冷语,忽然想道:“我有两条金装锏。今日穷甚,可拿到典铺里,押当些银子,还他饭钱,也得还乡,待异日把钱来赎回未迟。”主意定了,就与小二说了,小二欢喜。叔宝就走到三义坊当铺里来,将锏放在柜上。

当铺的人见了道:“兵器不当,只好作废铜称!”

叔宝见管当的装腔,没奈何,说道:“就作废铜称吧!”

当铺人拿大秤来称,两条锏,重一百二十八斤,又要除些折耗,四分一斤,算该五两银子,多要一分也不当。

叔宝暗想道:“四五两银子,如何能济得事?”依旧拿回店来。

王小二见了道:“你说要当这兵器还我,怎么又拿了回来?”

叔宝托辞应道:“铺中说,兵器不当。”

小二道:“既如此,你再寻甚么值钱的当吧。”

叔宝道:“小二哥,你好呆。我公门中道路,除了这随身兵器,难道有金珠宝物带在身边不成?”

小二道:“既如此,你一日三餐,我如何顾得你?你的马若饿死了,也不干我事。”

叔宝道:“我的马可有人要么?”

小二道:“我们潞州城里,都是用脚力的。马若出门,就有银子。”

叔宝道:“这里马市在那里?”

小二道:“就在两门大街上,五更开市,天明就散。”

叔宝道:“明早去吧。”

叔宝到槽头看马,但见马蹄穿腿瘦,肚细毛长,见了叔宝,摇头流泪,如向主人说不出话的一般。叔宝眼中流泪,叫声:

“马呵……”要说话,口中噎塞,也说不出,只得长叹一声,把马洗刷一番,割些草与它吃。

这一夜,叔宝如坐针毡,睡到五更时分,把马牵出门,走到西市。那马市已开,但见王孙、公子往来不绝,见着叔宝牵了一匹瘦马,都笑他:“这穷汉,牵着劣马,来此何干?”

叔宝闻言,对着马道:“你有山东时,何等威风!如何今日就如此垂头落颈?”又把自己身上一看道:“我今衣衫褴褛,也是这般模样。只为少了几个店帐,弄得如此,何况于你?”遂长叹一声,见市上没有人睬他,就把马牵回。

他因空心出门,一时打着睡眼。顺脚走过马市时,城门大开,乡下人挑柴进城来卖,那柴上还有些青叶。马是饿极的,见了青叶,一口扑去,将卖柴的老儿冲了一交,喊叫起来。叔宝如梦中惊觉,急去扶起老儿。

那老儿看着马问道:“此马敢是要卖的?这市上人那里看得上眼!这马膘虽瘦了,缠口实是硬挣,还算是好马。”

叔宝闻言欢喜道:“老丈,你既识得此马,要到那里去卖?”

那老儿道:“‘卖金须向识金家。’要卖此马,有一去处,包管成交。”

叔宝大喜道:“老丈,你同我去卖得时,送你一两茶金。”

老儿听说欢喜道:“这西门十五里外,有个二贤庄,庄上主人姓单号雄信,排行第二,人称他为二员外,常买好马送朋友。”

叔宝闻言,如醉方醒,暗暗自悔,失了检点。“在家时闻得人说,潞州单雄信,是个招纳好汉的英雄,今我怎么到此许久,不去拜他?如今衣衫褴褛,若去拜他,也觉无颜。”又想道:

“我今只认作卖马的便了!”就叫老丈引进。

那老儿把柴寄在豆腐店,引叔宝出城。行了十余里路,见一所大庄院,古木荫森,广厦连云。这庄上主人,姓单名通,号雄信,在隋朝是第十八条好汉,生得面如蓝靛,发似朱砂,性同烈火,声若巨雷,使一根金钉枣阳槊,有万夫不当之勇,专好交结豪杰,处处闻名;收买亡命,做的是没本营生,各处劫来货物,尽要坐分一半。凡是绿林中人,他只一枝箭传去,无不听命,所以十分富厚。

一日他闲坐厅上,只见苏老走到面前,唱了个喏,雄信回了半礼。

苏老道:“老汉今日进城,撞着一个汉子,牵匹马卖。我看那马虽瘦,却是千里龙驹,特领他来,请员外出去看看。”

雄信遂走出来。

叔宝隔溪一望,见雄信身长一丈,面若灵官,青脸红须,衣服齐整,觉得自身不像个样,便躲在材后。

雄信走过桥来,将马一看,高有八尺,遍体黄毛,如纯金细卷,并无半点杂色;双手用力向马背一按,雄信膂力最大,这马却分毫不动。看完了马,方与叔宝见礼道:“这马可是足下要卖的么?”

叔宝道:“是。”

雄信道:“要多少价钱?”

叔宝道:“人贫物贱,不敢言价,只赐五十两足矣!”

雄信道:“这马讨五十两不多,只是膘跌太重,不加细料喂养,这马就是废物了。今见你说得还好,咱与你三十两吧。”言讫,就转身过桥去了。

叔宝无奈,只得跟进桥来,口里说过:“凭员外赐多少罢了。”

雄信到庄,立在厅前,叔宝站于月台旁边。雄信叫手下人把马牵到槽头,上了细料,因问叔宝道:“足下是那里人?”

叔宝道:“在下是济南府人氏。”

雄信听得济南府三字,就请叔宝进来坐下,因问道:“济南府咱有—个慕名的朋友,叫做秦叔宝,在济南府当差,兄可认得否?”

叔宝随口应道:“就是下……”即住了口。

雄信失惊道:“得罪。”遂走下来。

叔宝道:“就是在下同衙门朋友。”

雄信方立住道:“既如此!失瞻了!请问老兄高姓?”

叔宝道:“姓王。”

雄信道:“小弟要寄个信与秦兄,不知可否?”

叔宝道:“有尊札尽可带得。”

雄信入内,封了二两程仪、潞绸两疋,并马价,出厅前作揖道:“小弟本欲寄一封书,托兄奉与叔宝兄,因是不曾会面,恐称呼不便,只好烦兄道个单通仰慕之意罢了!这是马价三十两,另具程仪三两、潞绸两疋,乞兄收下。”

叔宝辞不敢收,雄信致意送上,叔宝只得收了。

雄信留饭,叔宝恐露自己名声,急辞出门。

苏老儿跟叔宝到路上,叔宝将程仪拈了一锭,送与苏老。那苏老欢喜称谢去了。

叔宝自望西门而来,正是午牌时分,此时腹中饥饿,走入酒店来。见是三间大厅,摆着精致桌椅,两边厢房,也有座头。叔宝就走到厢房,拣了座头坐下,把银子放在怀内,潞绸放在一边。酒保摆上酒肴,叔宝吃了几杯。只见店外来有两个豪杰,后面跟些家人进来。叔宝一看,却认得一个是王伯当,连忙把头别转了。

你道这王伯当是何等人?他乃金山人氏,曾做武状元。若论他武艺,一枝画戟,神出鬼没;论他箭法,百发百中。只因他见奸臣当道,故此弃官,游行天下,交结英雄。那一个是长州人,姓谢名映登,善用银枪,因往山西探亲,遇见王伯当,同到店中饮酒。

叔宝回转头,早被伯当看见,便问道:“那位好似秦大哥,为何在此?”就走入厢房,叔宝只得起身道:“伯当兄,正是小弟。”

伯当一见叔宝这般光景,连忙把自己身上绣花战袄脱下,披在叔宝身上道:“秦大哥,你为何到此,弄得这样?”

当下叔宝与二人见过了礼,方把前事细说一遍,又道:“今早牵马到二贤庄,卖与单雄信,三十两银子。他问起贱名,弟不与他说。”

伯当道:“雄信既问起兄长,兄何不道姓名与他?他若知是兄长,休说不收兄马,定然还有厚赠,如今兄同小弟再去便了。”

叔宝笑道:“找若再去,方才便道姓名与他了。如今卖马有了盘费,回到下处,收拾行李,就要起身回乡了。”

伯当道:“兄不肯去,弟也不敢们强。兄长下处,却在何处?”

叔宝道:“在府前王小二店内。”

伯当道:“那王小二是潞州城卫著名的势利小人,对兄可曾有不到之处?”

叔宝因感柳氏之贤,不便在两个朋友面前说王小二的过错,便道:“二位兄长,那王小二虽属炎凉,他夫妇二人在我面上还算周到。”

伯当听了点头,便叫酒保摆上酒馔畅饮。于是三人作别,伯当、映登二人往二贤庄去了。

叔宝回到下处,小二见没有了马,知是卖了,便道:“秦爷,这遭好了!”

叔宝听了不言语,把饭银算还于小二,取了批文,谢别柳氏,收拾行李,把双锏背上肩头;又恐雄信追来,故此连夜出城,往山东而去。

那王伯当、谢映登到二贤庄,雄信出迎。

伯当道:“单二哥,你今日做了不妙的事了!”

雄信忙问何事,伯当道:“你今日可曾买一匹马么?”

雄信道:“马不是假的,二位如何得知?”

伯当道:“方才卖马的对我说道,说你贪小利,失了名望的人了!”

雄信道:“他不过是个好手,有何名望?”

伯当道:“他名望比别个不同些儿,你可知道他的名姓否?”

雄信道:“我问他,他说是济南府人姓王。我便问起秦叔宝,他说是他的同班,我就央他进里坐。”

伯当闻言哈哈大笑道:“可惜你当面错过,他正是‘小孟尝秦叔宝’。”

雄信吃惊道:“呵呀,他为何不肯通名,如今在那里?”

伯当道:“就在府前王小二店内。”

雄信就要赶去,伯当道:“天色已晚,赶进城来不及了,明早去吧。”

雄信性急,与二人吃了一夜酒,天色微明,就上马赶到小二店前下马,问小二道:“有名望的山东秦爷,可在店么?”

小二道:“秦爷昨晚起身去了。”

雄信闻言,就要追赶,忽见家将跑来叫道:“二员外,不好了!大员外在楂树岗被唐公射死,如今棺木到庄了。”

雄信闻言大哭道:“伯当兄,弟今不得去赶叔宝兄弟,请兄多多致意,代为请罪。”说罢飞马回去了。

伯当、映登辞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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