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哥,不觉得如果洛氏不再为宰相,可有覆巢之险?”
奥曦似乎被倾昀的话震了下,只是他抬头看了看窗外,声音悠然飘出,“浅浅,前朝我们洛氏也曾不为宰相,其实只要舍下这千年富贵,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而且洛氏除了我,还有其他人,你何必想那么多。”
“阿哥说的对。”倾昀附和,只是日前,在她父亲书房,她也是附和,她心中到底作何想,即便是她自己,也不知道。阿哥说的对,只要舍下这千年富贵,可是这一族人都可以吗,做起来何其难,爹爹说的对,如果洛氏不为宰相,那么洛氏险矣,可是真的有那么险吗?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这日正午刚过,倾昀唤来了两个妹妹,菡卉和宓乔,她们两个见到倾昀,忙见以君臣之礼,被倾昀一把拉住,说自家姐妹不必客气,请她们落座。倾昀发现思思洛宓乔还是老样子,只是如如洛菡卉看她的眼神有些变了,至于变成什么样,说不好,只是在倾昀定了洛氏家规,变相架空了靳玥馨后就变了。
按下心中思虑,倾昀熟练地开始烹茶,这是她的待客厅,只是平常很少用。只是女子的待客厅嘛,布置地不像正厅,这里并不大,姐妹三人围桌而座,倾昀的面上依旧覆着面纱,这已成了她的习惯,只有对着奥曦或单独呆着的时候,她才是解下面纱的。
“两位妹妹,大哥想办个赏菊宴,姐姐也想趁此机会,邀请些官家小姐,或是大家夫人,只是我与大哥初来京城,对这里尚不熟悉,不知妹妹们有没有什么相熟之人,可以给姐姐提点一二。”倾昀说地客气。
思思和如如相视一眼,然后思思道:“姐姐太客气了,我们平时也甚少出门,除了上香外,只赴一些官家宴会。只是不知姐姐想请些什么人?”
“思思不必紧张,我吗,想着是,赏菊宴,可请些年龄相仿的,或是大着些也可,这赏菊嘛,也算一桩雅事,届时不外乎品茶论诗,赏花作画,只为这秋日平添些乐子。”倾昀说地温婉。
“论诗作画?可是姐姐不是不会吗?”如如瞪着眼睛看向倾昀。
“呵呵,我是不会,只是嘛,附庸风雅而已。”倾昀笑看如如。
却见小丫头更是瞪圆了眼睛,“可是会丢脸的,大姐知道吗,你这样会丢洛家的人。”
“如如,不能这样说姐姐。”思思听了忙阻拦住如如。
“你做什么,我说错了吗,再说了,我才是嫡出女,你怎么可以对我这样说话。”如如的眼睛有点红。
思思一听嫡出两字,也没了声音,是了,庶出的儿子还不如嫡出的女儿,自己怎么可以教训起这个比自己小一个月的妹妹来。
“如如,思思没有权利,我总有权利了吧。”倾昀看面前的茶差不多了,慢吞吞地给自己斟上了一杯,然后是思思,最后给如如面前也倒满了一杯。“试试看吧,姐姐泡的茶还算可以静心。”
思思,如如毕竟都是大家女子,平时也是极有教养的,说一两句重话已是不得了了,所以看到这里便也没话了,就势喝了口茶,但是看不清她们心中所想。
倾昀看在眼里,这个妹妹呀,然后淡淡开口,“如如,如果你的心中有那么多的等级观念,须知我是公主,你只是臣女,按此,你也断不可以指责姐姐,再说,即算我不是公主,可是我也是嫡出女,而且是嫡长女,你也不可对我言出不逊。可是今日在坐,我们是姐妹,没有那么多规矩,我知你是觉得姐姐才有所短,而你又心直口快,姐姐不怪你,只是,你需明白,思思也是你的姐姐,她对你的指责不是教训,只是出于姐妹的关心指出你的不足,你何须发火。”
倾昀一席话将如如堵地无处可述,的确,倾昀是公主,更是洛氏嫡长女,而且她虽小也看出了爹爹对于姐姐是真心宠爱,这点也让她心中妒忌,只是怎么办,姐姐处处比自己占优势,自己如何妒忌,姐姐的母亲是爹爹的元妻,而自己的母亲虽然是正妻,却只是个续弦。
自己多年来在这洛府是最尊贵的嫡女,可是这一切在姐姐的到来后全部颠覆。可是妒忌是恶毒的种子,她不愿这样,她自小熟读女驯,自是明白,女子讲究妇德,在第一次看到姐姐和哥哥时,她也很喜欢,姐姐是那么的美貌,哥哥是如此的雅逸俊朗。
本来爹爹就很少关心自己,她明白是爹爹忙,她从来不怪爹爹,可是从他们来了以后,现在的关心更少了,而且爹爹即算再忙,也每日都来看姐姐,却从不曾特意去看过自己。自己算什么,难道自己不是爹爹的嫡女吗,虽然玉姨娘生了两个儿子,可是她一点也没觉得什么,因为玉姨娘是妾,可是姐姐和哥哥不同,他们便如烈日一般,让他们都毫无光泽。
她看着爹爹宠爱着哥哥姐姐,可是她的心连痛都不敢。姐姐一点都不尊重自己的母亲,只喊她三夫人,这分明是把母亲喊地连玉姨娘都不如,她也从不敢怪她什么,可是那日,那日姐姐仗着公主身份当众处置丫鬟,这分明是在架空自己母亲的主母地位,望着回到清怡小筑后失神的母亲,这让她的心还如何不痛,从那一刻开始,她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姐姐,不喜欢,她讨厌她抢走了自己的一切,讨厌她不尊重自己的母亲,讨厌她一点才华都没有,还占着所有人的眼光。
倾昀看了看如如,她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回忆第一次见她时,她还是个很可爱单纯的女孩,只是因为是靳玥馨带出来的孩子,所以心中的规矩重了些,显然平日里也挺仗持自己的身份。只是,那又如何呢?嫡出庶出在这个时代人的眼里确实重要,她不怪如如,她也是时代的产物,如果自己从小抱着的信念是如此,恐怕也要坚守。而且她能对自己说丢脸,说明她还不是个心思深沉的孩子,她还是有什么说什么,即使讨厌她,也明显表示,这个洛府里得每个人都还没有“来阴的”的习惯,这点让倾昀相信,他们都是良善的,只是信念造就了人。
“如如,我们是姐妹,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好好说,好好商量。”倾昀将手覆上了如如的手背,又拉起了思思的手,三人的柔荑交错一起。
“姐姐说的对,我们是姐妹。”思思附和着。
可是如如,却还是站了起来,抽出了自己的手,“大姐我有些不舒服,我先离开了,你和二姐好好商量,对不起。”说完,便带着丫鬟离开了。
倾昀用手按了下额头,还真是麻烦呢,真的不想理,费心外面的事都觉得扰人,如果家里还这样,真的太累了。
“大姐,你别怪如如,她只是有些气闷,过些日子就好了。”思思打着圆场。
“嗯,放心吧。我不会的。”倾昀拍了下思思的手背。
可是倾昀的动作却让思思有些奇怪,以前她感觉到面前的大姐总有无限光芒,可是今日再看仿佛又有无限心事,而且大姐轻拍她手背的动作,也让她感觉到似乎面前的不是同辈的姐姐,而是一个长辈,在安抚小辈,真的太诡异了。
只是按下心中惊异,宓乔还是起了话题,开始说些自己知道的官宦小姐和大家夫人。
倾昀听这个妹妹开始述说后,就命泠语一起坐在身边,开始拿出自己准备好的请柬,让泠语当场临写。
不过这些个请柬可是让宓乔大开了眼界,倾昀的请柬不是一般的大红烫金,而是由她自己准备的小笺,那颜色五花八门,有粉色,浅紫,淡蓝,鹅黄,嫩绿,珍珠白,最奇的是每份小笺上还熏着香,居然是不同的菊花香,当真符合了菊花宴的主题了。真不知这个姐姐是如何做到的,如此灵巧的心思,岂是一个俗人呢,再看那个丫鬟,素手一伸,执笔代写,字迹大气,从那字上根本看不出是个丫鬟代笔的,人家说字如其人,这种字分明刚劲有力,不曲不弯,怎会出自一个奴婢之手。
只是不管了,洛宓乔细细地说,倾昀在一旁淡淡补充,用什么信笺,面上勾什么图,泠语则静静照办,三人一直忙到了吃晚饭,才完成了所有请柬,倾昀还亲自准备了一份,让思思带回,这是给洛尧缜,她的弟弟的。
农历10月20,洛府别院,人流涌动,一场赏菊宴,汇集了帝都所有青年才俊,佳人淑女。
这日早上,秋高气爽,倾昀心中对她阿哥的推算暗自心服,奥曦早在十日前便说了,今日必定风和日丽,她本不信,却原来是真,看来这星象一途,她阿哥学的是比她好多了,自己以后还是要多下苦功呀,不过总之这日子是选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