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代言,何为孝子礼,按儒家礼仪,父母之丧是最严酷的“斩衰之丧”,守丧头三日内不得进食,三日后虽然恢复进食,但只许早晚喝少量稀粥,百日以后至一年以内只能可以加食蔬菜清水,周年以后可以吃水果,两周年以后才能在粥菜内加上调料酱醋。
在出殡以前,必须时常嚎啕大哭,出殡之后改为早晚各嚎啕一次,周年以后可以改在室内哭,两周年以后可以只在思念时哭,但如有亲友吊祭仍然必须即时哭出来。住宿条件是这样的:出殡之前,孝子要住在室外临时搭建的茅棚里,而且该茅棚必须达到“难蔽风雨”的水准,睡时身下用草垫为席,头下用土块为枕,合衣而卧。
出殡后,可以改用席子枕头,但是仍然得住茅棚。两周年以后,可以住回室内,但仍不可睡上正经的床铺。三周年后才能恢复正常睡眠条件。最后,为了避免有些人应付了事,儒家还规定了检查的标准:服斩衰之丧的孝子,必须容貌极度憔悴、精神萎靡不振,如能瘦到皮包骨头,靠人搀扶的程度,当然就更过关。
事实上,这些规矩虽然说得头头是道,但是由于过于违反人情,能够照办的人并不多。所以众臣工乃至帝王嫔妃都无法相信,难道这洛氏嫡长做到了,这两个孩子?
“三年孝子礼,我与阿哥又将养三年才调和身体,此后一年,德沛只识了些字,所读之书唯有女则,女驯,日夜抄袭,不敢有所懈怠。”倾昀的声音带着某些伤感。
不过这种伤感,绝对引起了所有的人的同情,和敬佩。这孝子礼,开玩笑,这些成年人都受不起,别说两个孩子,怪不得这洛长一离开帝都就是7年,3年守孝,对于这两个孩子来说,估计小命就快没了,这洛相如何舍得,再有三年调和身体绝对需要,然后一年学学礼仪更是需要,不然不通文墨,不晓礼仪,这两个孩子一到这帝都,估计就要被人歧视。可现如今呢,这还有个嫉妒成狂的公主,哎,真是命苦的孩子呀。
“鸣长,这,爱卿怎可让两个孩子去行这孝子礼?”帝王的声音有些压抑。
“陛下容秉,7年前,小女身染沉疴,一命将亡,有高人言道,需为母守孝三年,完成孝子礼才可病愈,臣初时不信,然爱女日渐憔悴,臣心甚痛,当年臣妻紫玉成烟,臣已无恋世之意,然一对麟儿乃是亡妻心头之珠,臣如何忍心爱女再离开微臣……,臣……”洛相说到此,声音都有些哽咽,伤心不已,再无力说下去。
洛奥曦在那厢里听得嘴角抽搐,可是面上依旧做戏,他站了起来,颤声唤道:“爹……,不必再说了,您都是为了我们,当年小妹如此小,儿如何忍心小妹一人去那苦寒之地,是儿坚持陪伴妹妹的,父亲乃熙朝丞相,理应以国事为重,母亲临终亦说,要父亲辅佐皇上,父亲不必心伤,如今我与小妹已无碍了。”
“爹,女儿知道,女儿知道的,父亲苦心一片,对儿爱意深沉,爹……。”倾昀已冲了出去,钻入父亲怀里。
洛相手抚女儿之背,“爹明白,爹不伤心,我儿休哭。”
哎,这一家子狐狸,在殿上做戏,可看戏人不明,只感动于洛相身为宰辅放弃了天伦,儿子女儿去守孝子礼,他如何舍得,只是这便是我熙朝第一贵呀,实在可敬。而奥曦倾昀兄妹情深,对母至孝,如此佳儿佳女亦是值得敬佩。当下不少妇人掩面拭泪。
那座上柔贵妃亦是泪眼迷蒙,她实不知这对侄子侄女竟受了这么多苦,刚才那什么万都看美人,都是这对好孩子安慰她的,她也顾不得什么外臣避嫌了,也站了起来,拉住奥曦,直唤苦命的孩子。
好嘛,这文定公主完全被忽视一旁了,她的挑衅又成就了洛女孝名,洛相忠名,洛子义名。她如果还不收手,定要成为众矢之的,她不笨,所以她正准备往回退。
可倾昀却不会许她退,她要一次打掉所有人的气焰,她不喜欢麻烦,不想今天来一个人,明天来一个的找她麻烦,她要一劳永逸。
“文定公主,德沛虽不才,只念过两本书,不过德沛想,女子无才便是德,而且德沛有一灵慧侍女,她可识字弄墨,如若文定公主不嫌弃,德沛可让其代德沛领教。”倾昀脸上兀自挂了泪痕,显得楚楚可怜。
那文定公主也是个有傲气的,不然她不会想出来挑衅倾昀,本来她也想退了,可是听倾昀如此说,竟然让侍女迎战,她不由得隐怒暗生,她今日就算在气势上输给了这洛女,难道还不如一个侍女吗,所以当下头脑一热,脱口而出,“好,本宫便要看看,德沛公主寻了个什么样的好侍女。”
她这句话一出口,钦妃就皱了眉头,而底下很多人都明白了,今日这文注定是败了,太没有大家之气了,与侍女交手,赢了也不光彩呀。
可那文定大概是气急了,还犹自不觉,恨恨说道:“今日就以这秋日为题,各自赋诗一首吧。”
“泠语,可听清了,你可否?”倾昀淡雅的声音响起,她已随父亲落座于洛氏之位中。
“可一试之。”泠语的声音从来冷淡,特别在这嘈杂的气氛里,更为清静,她说完,便从皇子公主丛中越出,来到倾昀身后。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文定公主的声音还有些得意。
倾昀现时正窝在父亲怀里,可是从这得意的声调里她就能读出,这首诗定不是现在作的,到底是个十岁女娃,还欠火候呀。“泠语!”
“江城如画里,山晓望晴空。雨水夹明镜,双桥落彩虹。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谁念北楼上,临风怀谢公。”
倾昀笑了,泠语真不愧跟她久了,也厉害了,且不说这两首诗到底谁的好,但说泠语是自己的丫鬟,而且她绝对是现场作的,那文定公主已经输了。
倾昀抬头,只见那公主,身体气的抖如落叶,那目光射向倾昀,却还要维持皇室礼仪,“文定受教了,想不到德沛公主一个侍女也如此厉害。”
嗯,很不错,不会太刁蛮无礼,罔顾身份,假以时日,就会有所成,倾昀从来不记仇,而且很冷静。
“只是文定还有一事不明,望德沛公主赐教。”那文定低头,言辞坚定道。
这时倾昀亦不好说什么了,只有站了起来,“公主请讲,德沛定知无不言。“
“既然德沛公主三年守孝,三年养病,只读过一年书,如何得知那木屐是紫叶檀木所制,如何知道沉香木更为名贵。”文定抬头,目光直射倾昀。
可是倾昀何人,她的脑子比谁都转的块,而且她低头敛目,任谁都无法探视她,“德沛虽年幼丧母,然却知亲娘善乐。”说到此,倾昀抬起一双眸,有些伤悲,只牵得人心痛,“文定公主一定知晓,紫叶檀木所制之琴,音色极佳。亡母遗物中便有用紫叶檀木所制之琴,德沛虽不才,不会抚琴,却日夜对着亡母遗物,感伤落泪,及至见到那双木屐,一眼认出乃是紫叶檀木所制,而沉香木千金难求,世人皆知,德沛虽蠢,却也是这世上之人呀。”一语至此,人皆哀伤。
倾昀没有说谎,沈宸霜却为善乐人,这点,很多人都知道,而且沈宸霜遗物中却有用紫叶檀木所制之琴,很多人都听过她的绝妙乐声,包括金座上的帝王,本来还对倾昀之言抱有怀疑的,如今嫌疑尽释。
如今一殿落寞,洛家倾昀,无才却有德,众人心皆服之。
洛相就这样定定地望着女儿,他知道了,她和宸霜终究不同,她,他的女儿,比宸霜更聪慧,他的确不希望任何人知道自己的一双儿女已然去过了凤凰山,如果是那样,儿子面对的是出仕,女儿面对的是麻烦。
出于保护儿女的心,他从来不说,即便对着自己最亲的妹妹,也不曾透露,只说是寄养他处,可是今日浅浅的一番话,的确让这谎话更圆了,而且成就了洛氏美名,这个女儿如斯聪慧,不知是幸还是祸。思及她说起谎来如此自然,以后要是骗起自己怎么办。
想到这里,洛相突然晃了一下头,暗骂自己胡思乱想,这是自己的嫡亲女儿,如何会这样做,她今日这般,也是因着自己要求,不泄露他们的去处,才会说的,自己怎能对亲女怀疑呢,再说了,浅浅的话,也并非全无破绽的,她如要骗到自己还是欠火候呀,再看金座上的奥曦,想起他们先前三人做戏,还真是一家子,想到这里,他对这对儿女益发满意,如此资质才能在这朝堂上立于不败之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