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奶奶，已经半小时了。”水仙看了看小会客室的那架立在墙角的壁钟，进来提醒道。
顾医生交待过，每天的药浴不可以超过半小时。
秦楚楚微阖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水仙正要上前去搀扶，就见在整理卧室的玉兰急匆匆地进来：“少奶奶，电话。”
清脆的手机铃声顿时在不小的浴室里回荡。
这铃声，是这样的熟悉，这样的令人心惊胆战，以至于秦楚楚都忘了伸手去接。
爱的永恒！
手机音乐。
小保姆玉兰疑惑地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手机屏上显示的号码，嘴角噙着一抹看不出的冷笑，催着说：“少奶奶快接啊，说不定是大少爷的电话呢。”
东方傲风的电话？这怎么可能？
这个手机，东方傲风并不知道它现在到这个新家来了。而且，自从与沈默分手后，秦楚楚便不再使用这个手机了。保存这个手机，只是为了保存那份记忆。
半年了，这个手机差点都要生锈了。
除了是挂错电话的，除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垃圾短信，这只手机就好象跟主人秦楚楚一样，整日整夜无声无息的，静静地散发出一种令人心寒的冷冽和静谧。
秦楚楚是，既盼望手机特定的铃声突然响起，又害怕突然响起。这特定的铃声，是专为沈默设定的。只有沈默的来电，那情意绵绵的主题曲才会奔泻而出。
悠扬而舒情的铃声，依旧不屈不饶地渲泻着爱情的天长地久，相守的海枯石烂！
秦楚楚掖着乱跳的心脏，颤抖地接过了手机。
“你两个先出去。”
浴室的门被轻轻地掩上了，秦楚楚一下子瘫软在水里。真是沈默打来的电话啊，他的号码，哪怕成了脑残，想必也能不假思索地倒背如流。
“喂……”声音急促，带着丝丝慌乱。
对方没有马上回答，但秦楚楚很清楚地听到沈默粗重的喘气声。
秦楚楚好象很贪婪地感受着沈默的呼吸，她似乎要把有关沈默的一切，点点滴滴，组成无声的画面，藏进灵魂的深处。
她不愿打破这份静谧，她想再次感受与沈默通话的幸福。不说话没关系，只要知道对方是他就够了，够了。
也许沈默也有这种想法，所以，他也是静静地听着秦楚楚不均匀的呼吸，他在捕捉秦楚楚的任何动静。
这种令人心酸的宁静，被人打破了。
“喂……喂，是楚楚吗？”
是妈妈的说话声！语调依旧是惯常的绵柔，却夹进了焦灼的担忧。
“妈妈，是我。”秦楚楚边回答，边在暗中思忖，妈妈，她怎会用沈默的手机给自已打电话？
“妮妮，你没事吧？你一切都好吧？你在哪啊？”
妈妈的那种无法言喻的急切与牵挂，催生出秦楚楚的点点泪滴。她在心里默默地说：妈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女儿长大了，却仍然还让您如此操心与焦虑。
“妈妈，我挺好的呀。您觉得您的宝贝女儿嫁进豪门还能不好？嘻嘻，妈妈，我现在整天不是逛街，健身，就是邀同学去喝茶看电影，小日子过得滋润着呢……妈妈，对不起，我一疯起来就忘了回家去看妈妈您和爸爸，还有爷爷奶奶。”
秦楚楚尽量用一种很阳光很轻松的语气跟妈妈说话，心，却揪得生疼生疼的，她不得不紧紧地捂住胸口。
秦妈妈似乎松了一口气，笑道：“你没事，妈妈就放心了。对了妮妮，以后出去，记得带手机，时常打电话回家。有空的时候，和傲风回家吃餐饭。你爷爷奶奶天天念叨你呢，你爸爸虽然是个废人，可他也有感觉，这几天给他喂饭，你爸总是紧紧地盯着房门，他是想着你呢……”
秦楚楚嗯嗯连声，连线般的泪，顺着脸颊默默地滚落。
那头的秦妈妈似乎彻底放心了，说：“好了，妈妈得回家了，妮妮也早点回去吧。”说着，将手机还给沈默。
秦楚楚忍住锥心的疼痛，与妈妈笑着说了声拜拜。
可她没有挂断手机，因为，她听到对方也没有挂断。
秦楚楚就这样拿着手机，斜躺在渐散了热气的水里，泪水，如开了闸的洪水，奔涌而出。但她只能咬着唇痛哭，极力不让自已的痛苦让对方感觉到。
“楚楚……”
沉重而压抑。
秦楚楚听去，却是如此的遥远与飘浮。
“哎……”
尽量让回答明媚一些，快乐一些。
“秦阿姨已经走了……秦楚楚，你这下可以老实告诉我了吧？你根本不在街上，你在家里！而且，你过的并不幸福，你在哭！”
秦楚楚打开莲蓬头，细密的水注从上淋了下来，和着她脸上的泪水，一起流到冰冷的浴缸里。
是，黑狗狗，楚楚是过得不幸福，是在哭！但我不能这么说，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我只能咬着牙走下去！
黑狗狗，你只有对我彻底死心了，你才能开始新的生活！
你要幸福啊！
秦楚楚收住了泪，恶声恶气地说：“你错了沈默，我过得很好，很幸福，我现在过得是人上人的生活，怎么会哭？好日子笑还来不及呢。你好自为之地去过自已的日子吧，我很好，你不必惦念。好了，就这样，我老公就要下班了，我得去门口接他……再见！”
放下电话，秦楚楚再也顾不得其它了，放声大哭！
秦楚楚短短的几句话，如一根根钢针，深深地扎进了沈默的心里！
我很好，我很幸福……我要去接我的老公下班了……
秦楚楚，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这么说啊！
沈默看着手机里，秦楚楚可人的笑模样，在心里大喊！
他真心希望楚楚生活的好，生活的幸福，可这一旦从秦楚楚的嘴里说出来，沈默就觉得自已要窒息了。
沈默反问着自已，难道，自已不希望楚楚幸福吗？
不！沈默觉得，自已比任何人都希望楚楚生活幸福、快乐！
可为什么，当楚楚说她很幸福的时候，自已的心，疼，很疼很疼，疼得连五脏六腑都被紧紧地揪在了一起。
人，为什么是这样一种矛盾的生物？
沈默站在电梯间里，任由着积蓄了许久的泪水汨汨滚出。他不想试去，他只想让这冰冷的泪水冲击着内心的激愤与苦痛！
楚楚，楚楚！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我不相信你说的理由，我不相信你是个拜金的女孩！
楚楚，你真的能忘得了你的黑狗狗吗？你真的能把我们以往的一切一笔抹掉吗？你真的能毫无芥蒂地投进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吗？
不，楚楚！你不会的，你不会的！
楚楚，你忘了以前说的吗？你说，因为我沈默上辈子连着讨了十三个姨太太，负了你，让你守了一辈子的空房吃了一辈子的醋。所以，这辈子不管黑狗狗是贫是富，不管是健康还是残缺，你都要死死地跟着我，粘着我，为的是，让我还债，还情！
说过的话，言犹在耳，你说时那付娇俏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可你，楚楚，你却转身嫁给了别人！
楚楚，如今你这样的绝情，难道是为了报复我上辈子对你的薄情吗？
不要这样，楚楚！上辈子我并没有对不起你，也根本不存在什么上辈子，更没什么姨太太！假如真有上辈子的话，我沈默一定不会要那么多的女人，我只要你一个！
楚楚，你不可以给黑狗狗这样致命的打击，黑狗狗他受不了，他受不了啊！
沈默不由地蹲了下去，捂着脸，无声地抽泣了起来。
电梯上方的那个数字，从1到23，又从23到1。
电梯的门，开开合合。有进来的人，也有出去的人。也许，这些人里头，有人认识沈默，可没有一个人上前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了？
顶多，只是把好奇的目光在沈默的身上多逗留几秒钟，这也就算是对这个沉浸在痛苦之中的男人，一种微妙的关心。
沈默却管不了这许多了，他已把痛苦藏得太深，太久，再不释放出来，他真的会崩溃！
门，再一次打开了，也再一次合上了。
终于有个人上前拍了拍仍在电梯角落里悲泣的沈默：“怎么啦，哪不舒服？”
对方的语调很轻柔，很关切，如清风，如轻云。可在沈默的耳里，却不啻是一枚重磅炸弹！
沈默先是有些惊悚，随后便冷静了下来，默默地试去泪水，站了起来，轻轻地摇了摇头：“没事，没事……”
不管是到几楼，只要电梯一停，沈默都要一头冲出去。
与自已日夜痛恨的人相逢在这个狭窄的空间，沈默觉得自已没有那个涵养与肚量与之和平共处。
“真的没事？”
“没事，多谢东方老总关心。”沈默的话里，透着浓浓的火药味。
东方傲风用一种玩味的眼光看着近在咫尺的情敌，心里涌动着一股扑过去一把掐死沈默的冲动！
进电梯之前，东方傲风接到了一个特殊的电话。电话里有人告诉东方傲风，秦楚楚又与那个叫沈默的男人联系了，俩人说了好长的时间呢。后来，秦楚楚在浴室里哭了，哭得很伤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