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翠蓝,广阔的天域悬挂着一枚金色太阳,现在大概上午十点,阳光还没有将温度蒸发到最高,三两只海鸥帖服着海面飞行,深蓝色的海水通透无比,仿佛一块巨大的天蓝宝石,风乘过波光粼粼的海面,带起一波波浪纹撞击在星渊城的港口上,激起细碎的浪花,咸咸的海风吹拂着人们的脸颊,空气中到处都是海水的咸味。
星渊城是一处靠海城市,地域广大,人口繁多,城市主要靠水产生意带动经济,而此刻属于城市里最大的港口,今天却不见一条货船,偌大的广场上挤满了人,碎碎嚷嚷的吵杂声将海浪拍打的声音掩盖。
广场的中心站立着两排穿着军服的军人,各个站立笔直,犹如一杆长枪,将人们分开,让出一条通道,通道的尽头站着两个人,一个看上去以六十有余,鬓角发白,皮肤干皱,仿佛老树根一般,但不动自皱的眉头间却散发着硬朗的钢气,让人觉得他的年龄与气质不与相同,他就是赫赫有名的勃朗特公爵府的总管家,兰斯。
另一位全身白衣,稍显年轻一些,但也五十有余,这是一位来自教堂的人,他在星渊城也是大有名气。
远处,海平线上一个黑点突然出现,像是水中某种生物窥探出来的脑袋,随着黑点越来越近,人们才发现那并不是什么水中生物而是一艘轮船的船顶,乘风破浪般向这边驶来。
见轮船出现,那位教堂人士的手微不察觉的抖了一下,他闭上眼睛,左眼眼皮下眼珠翻动,世界就在此刻发生了变化,变化的并不是世界,而是他的眼睛,明明闭着眼睛,却把一切尽收眼底。
在他的眼里,波浪卷卷的海面变成了介于灰之间的颜色,那艘驶来的轮船变成了暗灰色的三维立体船架结构,里面走动的人是亮灰色,寥寥无几,但被看的清清楚楚,开船的是一位留着大胡子的男人,其中人群最聚集的地方还是甲板上,那里站着一位少年,背对着白衣人士的视线,少年的身后站着几个身穿军服的人。
像是被疾风吹散了视线,白衣人注视着那个少年时,视线忽然一阵闪灭,然后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到了,他一惊,立马再次唤醒灰瞳看向甲板,这时那个少年已经转过身来,仿佛已经知道似的,对着他轻轻一笑,白衣人突然睁开眼睛,刺眼的白光照射进来,造成短暂的失明,慢慢的白光散去,视线才恢复正常。他的心脏猛的跳动了几下,额头上一滴汗水往下滑落,他看了看四周,又闭上了眼睛,等待那个黑点靠岸。
“枢机主教,你希望我回来吗?”不知道为什么,西流尔从来不叫他的名字,五年前,也是从这里,他与枢机主教分离,离开的时候,西流尔问了他这样一句古怪的话,当时他没有回答。
“不行。”费尔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杯子里的水被激荡了出来,微弱的烛光摇曳着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灭,“我坚决不同意西流尔留在星渊城,他是恶魔,是魔鬼的驱使者,留着这里,只会对星渊城的百姓造成伤害。”
“可他只是一个孩子。”坐在他对面的人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悲悯。
“他不是孩子,恶魔中没有孩子可言,那个可怕的诅咒之印,正在不断吸收能量,有朝一日,诅咒之印成形,那就是星渊城灾难降临之日。”
“那你打算怎么做?”又一个粗糙的声音响起。
“送去圣炽岛。”
“不行,那他会死的,圣炽岛表面上是一座神圣的岛,其实。。是一座死亡之岛,送一个孩子去那里,这不相当于杀了他吗!”
“对恶魔我们不能心慈手软。”费尔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我们需要的是永恒的圣灵,阿门。”
“他毕竟是勃朗特公爵家的孩子,我们还是应该慎重一些。”
“可公爵不是把决断权让给我们了吗?”费尔说道:“红色诅咒是血色诅咒,只要成形,那么必定带来一场腥风血雨,作为枢机主教,我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费尔回想起当年自己做的决定,他觉得那是正确的,星渊城不允许这种恶魔之印存在,作为枢机主教他要做的就是在圣灵的光芒内,除去任何污点。
时至今日,被送去那个岛上的有两个人,一个是阿特斯莱特,还有一个就是西流尔,五十年前阿特斯莱特因为亵渎神明罪被送去岛上洗礼,三年后星渊城教皇宣布阿特斯莱特去世,并为他简易办了一个葬礼,然而西流尔在岛上面待了五年,五年后,他回来了,这无疑引起了教皇和几位枢机主教的注意,没有人能从那里走出来,因为那里是披着羊皮的饿狼岛,这个秘密只有教皇本人和几位枢机主教知道,其他人均以为那里是圣灵之岛。当初费尔打定主意送西流尔去那个岛上,只是为了宣扬与恶魔抗争到底的精神,让人们相信,只要有他们在,魔鬼的手就无法触碰他们,他们会保护好人民,借以收拢人心,西流尔只是他们的工具,一条可怜虫罢了。
谁都不会在乎他,因为他是一个私生子,一个不被承认的儿子,那晚公爵喝多了,一个好心的仆人上去扶他去房间休息,其余几个仆人都不敢上去,因为她们知道公爵最近心事多,喝醉了之后脾气不好,有人站出来主动照顾他,她们心里自然松了一口气,也就是那晚,公爵接着酒劲将照顾他的仆人强行压在了身下,一年后小西流尔出生了,不过他的出生与其他公爵夫人不同,他出生的时候没有富丽堂皇的房间,没有父亲的陪伴,只有一间破屋子,和一位嫌弃、丑陋的接生婆,西流尔长到八岁的时候他的母亲死了,母亲死前苦苦哀求公爵给西流尔一个名分,毕竟那是他的儿子,公爵无奈最后答应了他,将西流尔接到了公爵府,也就是那年西流尔被种上了红色诅咒的烙印。
红色诅咒是恶魔的红血术,就像寄生虫一样,寄生在西流尔的胸口,一个巨大的十字,散发着不详的气息,所有人都远离他,公爵将西流尔送给了教皇厅的人,不管不问,就像现在,西流尔乘船回来,他却因为一点小事将他抛置脑后。
“枢机主教,你希望我回来吗?”
西流尔的话又一次在费尔的心里响起,恍惚间,他觉得西流尔是回来复仇的,他不禁咽了口唾沫,现在的西流尔对他来说就是一个迷,一个巨大的迷,当他用灰瞳看着他时,心里忽然升起一种沉重的感觉,这是一名枢机主教不该有的,每一位枢机主教都掌控着强大的力量,然而面对这个孩子,他的心里居然没什么底。
船越靠越近,汽笛的声音惊醒了胡思乱想的费尔,他睁开眼睛,看着巨大的蒸汽轮船,伸手握住了脖子下面的十字吊坠。
兰斯睁开眼睛,向前走了一步,做为管家他的职责就是服侍好每一个人,包括西流尔。
“如果五年后,我能回来,我该怎能称呼您?管家?”五年前,同样的位置,西流尔看着兰斯的眼睛,认真的问道。
“少爷,我只是一个管家罢了。”
西流尔没有半点停留,转身就走,他就是这样,做事果断,绝不拖泥带水,问题有了答案,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但他刚走没两步,身后的管家沉声说道:“流尔,照顾好自己。”
五年终于过去了,他终于要见到他了,不过他的心里却微微抽搐,有些害怕,也有些幸喜。
轮船靠岸,巨大的船锚抛进海水里,溅起数米高的水花,人群里的讨论声不约而同的沉静下去,一双双包含期待的眼睛盯着大船,曾经闹的满城风云的诅咒少年,经过神圣的洗礼,终于再次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西流尔房间里。
他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这时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少爷,船到了。”
“知道了。”
纽上顶端的扣子,掩盖好那里一块蓝色的长方形水晶石。
“走吧。”
西流尔打开门,走出去的时候身后飞来一只黑色的蝴蝶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随着西流尔一步步走下阶梯,人们看到了那个诅咒少年,他身着黑色衣服,体型修长,衣服包裹着他的身体不肥不瘦,将他身形上的优点完美展现出来,他有一头乌黑的头发,仿佛浓墨一般,漆黑的眼睛仿佛被海水冲过的黑色宝石,无比亮泽,让人看了一眼就无法忘记,精细的鼻梁下面是两片刀锋一般的嘴唇,锐利的轮廓坚硬的仿佛钢铁,有些人的五官并不好看,但凑到一起就有种说不出的美,而这个少年的面容每一部分都仿佛来自大师精心点缀的作品一般,无比俊美,挑不出半点瑕疵,就连他的皮肤,也是最完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