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贪恋物欲
“原文”
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
——《庄子·内篇·逍遥游第一》
“译文”
一只鹪鹩在广袤的森林中筑巢,所占用的不过是一棵树枝;鼹鼠到一条大河边饮水,不管多么能喝,也不过是喝满肚子。
物质世界是无穷的,而人所能真正享有的却十分有限,哪怕用尽了心力去拼命地占有,最后能握在手里的也终究有限。人出生的时候双手紧握,彷佛跟世界宣告我要拥有一切,可人死的时候却是双手撒开,一丝一毫都带不走。
有一个关于狐狸的寓言是这么说的:果园里种满了狐狸爱吃的葡萄,串串的葡萄让它垂涎三尺。但园子四周用铁栅栏围着。聪明的狐狸发现,当它饿瘪了肚子时,正好可以通过栅栏。于是它终于在饿着肚子时进了果园,美美地享用丰盛的食物。但是当它吃饱了想出来时却怎么也出不来了。所以只好重新饿肚子,等肚子又饿瘪了才出来离开。
其实这何尝不是人生呢?物质的东西、口腹之欲这些身外之物只是全我身心的养料,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但是却有太多的人却背负着不断追求物欲的包袱,去追逐那些身外的利益,就像是柳宗元的《蝜蝂转》中的小虫子,不断地往身上背东西,最后被活活累死:“蝜蝂是一种喜爱背东西的小虫。爬行时遇到东西,总是抓取过来,抬起头背着这些东西。东西越背越重,即使非常劳累也不停止。它的背很不光滑,因而东西堆上去不会散落,终于被压倒爬不起来。有的人可怜它,替它去掉背上的东西。可是蝜蝂如果能爬行,又把东西像原先一样抓取过来背上。这种小虫又喜欢往高处爬,用尽了它的力气也不肯停下来,以致跌倒摔死在地上。”
对金钱物质和权力的贪婪常常会使人失去自我,失去人性,失去原则,失去理智,失去亲情、感情、人情,甚至就会干出利令智昏的蠢事。
《列子?说符》中有这样一个故事:从前齐国有个想得到金子的人,一天清早,穿好衣服,戴好帽子,来到集市上,走到卖金子的地方,抓了金子就走。巡官抓住了他,问他:“人们都在场,你怎么敢抢人家的金子呢?”那人回答说:“我抓金子的时候,根本没看到人,眼里只有金子。”
这就是一个被物欲蒙住了双眼的蠢人。
退一步说,即便得到了金子,也未必就真的幸福快乐了。从前有一个人潦倒得连床也买不起,家徒四壁,只有一张长凳,他每天晚上就在长凳上睡觉。但这个人很吝啬,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个毛病,但就是改不了。
他向佛祖祈祷:“如果我发财了,我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吝啬。”
佛祖看他可怜,就给了他一个装钱的口袋,说:“这个袋子里有一个金币,当你把它拿出来以后,里面又会有一个金币,但是当你想花钱的时候,只有把这个钱袋扔掉才能花钱。”
那个穷人就不断地往外拿金币,整整一个晚上没有合眼,地上到处都是金币。这一辈子就是什么也不做,这些钱已经足够他花的了。每次当他决心扔掉那个钱袋的时候,都舍不得。于是他就不吃不喝地一直往外拿着金币,屋子里装满了金币。
可是他还是对自己说:“我不能把袋子仍了,钱还在源源不断地出,还是让钱更多一些的时候再把袋子扔掉吧!”
到了最后,他虚弱得没有把钱从口袋里拿出来的力气了,但是他还是不肯把袋子仍了,终于死在了钱袋的旁边,屋子里装的都是金币。
只追逐一己的私欲和权欲征服欲,而不去全养身心、造福人民,那么即便最终取得了像一代天骄成吉思汗那样的赫赫功绩也只是惘然。在金庸的《射雕英雄转》中,华山论剑结尾郭靖与成吉思汗的一段对白非常耐人寻味:“大汗,你养我教我,逼死我母,这些私人恩怨,此刻也不必说了。我(郭靖)只想问你一句:人死之后,葬在地下,占得多少土地?”成吉思汗一怔,马鞭打个圈儿,道:“那也不过这般大小。”郭靖道:“是啊,那你杀这么多人,流这么多血,占了这么多国土,到头来又有何用?”成吉思汗默然不语。郭靖又道:“自来英雄而为当世钦仰、后人追慕,必是为民造福、爱护百姓之人。以我之见,杀得人多却未必算是英雄。”成吉思汗道:“难道我一生就没做过什么好事?”郭靖道:“好事自然是有,而且也很大,只是你南征西伐,积尸如山,那功罪是非,可就难说得很了。”他生性戆直,心中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成吉思汗一生自负,此际被他这么一顿数说,竟然难以辩驳,回首前尘,勒马回顾,不禁茫然若失,过了半晌,哇的一声,一大口鲜血喷在地下。
其实,人生的乐趣并非来自物欲,而是来自用单纯、坦然的心来看待世界、看待人生的热忱。只有那些不将眼睛盯在物质上,不把心浸泡在物欲里的人,才能集中精力追求心灵和精神上可贵的东西。
老街上有一铁匠铺,铺里住着一位老铁匠。由于没人再需要打制的铁器,现在他改卖铁锅、斧头和拴小狗的链子。
他的经营方式非常古老和传统。人坐在门内,货物摆在门外,不吆喝,不还价,晚上也不收摊。你无论什么时候从这儿经过,都会看到他在竹椅上躺着,手里是一个半导体,身旁是一把紫砂壶。
他的生意也没有好坏之说。每天的收入正够他喝茶和吃饭。他老了,已不再需要多余的东西,因此他非常满足。
一天,一个文物商人从老街上经过,偶然看到老铁匠身旁的那把紫砂壶,因为那把壶古朴雅致,紫黑如墨,有清代制壶名家戴振公的风格。他走过去,顺手端起那把壶。
壶嘴内有一记印章,果然是戴振公的。商人惊喜不已。因为戴振公在世界上有捏泥成金的美名,据说他的作品现在仅存3件,一件在美国纽约州立博物馆里;一件在台湾故宫博物院;还有一件在泰国某位华侨手里,是1993年在伦敦拍卖市场上,以16万美元的拍卖价买下的。
商人端着那把壶,想以10万元的价格买下它。当他说出这个数字时,老铁匠先是一惊,后又拒绝了,因为这把壶是他爷爷留下的,他们祖孙三代打铁时都喝这把壶里的水,他们的汗也都来自这把壶。
壶虽没卖,但商人走后,老铁匠有生以来第一次失眠了。这把壶他用了近60年,并且一直以为是把普普通通的壶,现在竟有人要以10万元的价钱买下它,他转不过神来。
过去他躺在椅子上喝水,都是闭着眼睛把壶放在小桌上,现在他总要坐起来再看一眼,这让他非常不舒服。特别让他不能容忍的是,当人们知道他有一把价值连城的茶壶后,总是拥破门,有的问还有没有其他的宝贝,有的甚至开始向他借钱。更有甚者,晚上推他的门。他的生活被彻底打乱了,他不知该怎样处置这把壶。
当那位商人带着20万元现金,第二次登门的时候,老铁匠再也坐不住了。他招来左右店铺的人和前后邻居,拿起一把斧头,当众把那把紫砂壶砸了个粉碎。
现在,老铁匠还在卖铁锅、斧头和拴小狗的链子,据说他今年已经102岁了。
这位老铁匠就是一位超脱了物欲束缚的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