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一九九四年四月四日出生在一个大山里的村庄中。
在我们这里,四月是阴间打开鬼门开的时候,与七月半(七月十五日)共称为双鬼节,我又正好赶在四日这个阴气最浓郁的时候出生。
在这方面,我的爷爷很是精通,他为了给我镇住阴气,便给我起名孙烈。
记得小时候,爷爷经常在耳边说,要是我生在以前那动荡年代,肯定生命中会多灾多难,能不能活的到成年都难说。
其中的原因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对他经常念叨的这句话,我自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不过有一次我硬缠着他说清楚,在最后无可奈何下,他才模糊的说了一句:烈儿,你乃地阴之地,那些地下东西很喜欢你这样的人。
听他一说,我越发的糊涂。
什么是地下的东西?,为什么他们很喜欢我?
直到之后经历了一些事情,我才懂了爷爷话里的意思。
那还是我十八岁的时候……
鬼节出身的人普遍胆小如鼠,但我完全相反,从明事起,便是我们村里出了名的淘气孩子。
村口阴阳先生全家上下自杀后留下的茅屋,后山的乱坟岗,以及……
村北的老槐树,许多村民都曾经在晚上看见树下有个白衣无脚娃娃在哭,而我却经常到这个老槐树下尿尿。
更主要的是,我经常偷跑出去,还是在大半夜。
当然,也不是对所有东西我都不畏惧。
有个地方,自从去过以后,即便是白天从那以后都远远的绕开那个地方。
那便是我婆婆生前居住的偏屋。(注明:我们这里的婆婆和奶奶一个意思,并不是儿媳妇对丈夫母亲的称呼,两者意思完全不一样)
我从村里人的闲谈中得知,婆婆是在生三伯父的时候大出血而死的。
据当时的接生婆回忆,婆婆死的时候,双眼睁的很大,布满了血丝,目不转睛的盯着门口,面目狰狞,神色看起来很不甘,那样子就像是死的很有怨气。
婆婆可以说是死不瞑目,到死也没能等到爷爷外出办事回来见最后一面。
就算是给其他人谈起婆婆死前的表情时,那接生婆都会吓到脸色惨白。
婆婆故去后,那间偏屋就一直锁着,连木窗同样给封的严严实实。只有每年的双鬼节,爷爷才会带着冥币魂纸进去住一夜。
有一天,爷爷如往常那般外出办事,当时顽劣的我带着满满的好奇心打开了偏屋的门。
原本以为里面有爷爷藏着的好玩意,但是进到里面,看到的一幕,我吓傻了。
屋中的墙上贴满了黄符,在屋子的正中间,摆放着一口棺材,关键是……
在棺材的棺沿上,挂着一张婆婆的照片,黑白的照片在阴暗的屋子里显的很诡异,从我的视线望去,照片上婆婆看着我,嘴角竟然挂着一丝笑容。
不知道怎么一回事,照片上的婆婆笑的越来越灿烂。
而我,早吓的没了魂,瘫软在地上,呆如木鸡。
在足足愣神了十几分钟后,我拖着没有力气的双腿,拼了命跑向屋外。
事后,我生了一场怪病。
我浑身开始长死人才会有的尸斑。
当然,在喝了爷爷为我画的符纸水后,尸斑还是慢慢的消失了。
不过,却是因此留下了暗疾,我的皮肤变的很敏感,隔段时间就会奇痒无比。
有了这次的经历,对偏屋,我充满了恐惧,现在想起照片上婆婆的诡笑,我还不寒而栗。
……
十四岁那年,我离开了偏僻的小村庄,到了县城里读初中。
记得那时候,我有了两个爱好。
其中一个就是喜欢上了网络小说,对于某些都市暧昧小说描写的内容更是向往,我从中知道了原来飞机代表的含义不只是交通工具。
第二个爱好,则是一个秘密,我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其他人。
那就是在那情窦初开的年龄我喜欢上了初三的一位学姐。
还记得我当时痴迷学姐到了一个失心疯的地步,每天放学,我都会悄悄的跟在学姐的后面,一直跟到学姐回到家中。
学姐高我两届,在我读初二的时候,她已经进到了县里唯一的高中,
到了初三,学业很重,我很难再见到学姐一面,但关于她的消息却从来没有断过,听说学姐被分到了高一的火箭班,还被封为校花,追求的人可以组成几个加强连。
为了能早日和朝思暮想的学姐在一起,我学习很努力,可意外发生了……
学姐竟然身亡了!
而且还是被她的亲身母亲乱刀砍死的。
起先听到这消息时,我还以为是假的,结果,我们县的广播台播发了这一惨剧。
播音员在播发前说了这样一段话:母亲突然暴怒,将女儿在睡梦中砍死。
要不是我从学姐班上的同学那里确认了此事,我怎么都不会相信这是真的。
学姐出殡的那天因为正在进行第一学期的测试,我没有去成,后来听说学姐‘七七’的时候,她母亲莫名其妙的被发现死在了家中。
根据警察分析,她母亲对自己在不清醒的状态下砍死女儿,很是悔恨,承受不了心理压力自杀了。
事后我想过去祭拜学姐,可由于多种的原因,我没有去成,首先我不知道学姐尸首埋在什么地方,再加上……
爷爷在我进到县城读书的前一天,语重心长的告诉我,城里面的墓地我还是有多远离多远的好。
时间流逝,我成功的考上了学姐生前的高中,并且在机缘巧合下得知了她的藏身之所——灵山公墓。
爷爷的话语我闹记脑中,可实在忍受不了对学姐的牵挂。
去看她,去看自己喜欢的学姐。
这个声音在我心中响起了一次又一次。
终于,我下定了决心,要去看学姐一眼。
这天,我早早的就准备好了香蜡,到了深夜,等宿舍管理员睡着后,翻越围墙出了学校。
到了墓地,我看了看时间,刚好十二点。
灵山公墓建于一九九九年,到现在,管理非常散乱,甚至连个守墓人都没有,所以我也不用担心有人会出来阻止我进到公墓里去。
登上了三百多个台阶,举目看去,只有公墓口有一盏路灯,稍稍明亮,其他地方一偏昏暗,一眼望去,隐隐可以看见一个个墓碑。
路灯因为年久失修,电路不稳定,黄光一闪一闪的,阵阵夹带着阴森之气的微风吹过。
我背后开始升起了凉意,只知道学姐藏在此处,却是不知道具体位置。
要知道方圆一里的大山都是灵山公墓的范围。
如果一个一个墓碑的确认,和大海捞针没有区别啊,天亮我也不一定找的到学姐的墓。
我心想要是找不到学姐的墓该怎么办。
但既然来了,总归要试一下,拿出手电筒,我随便向一个方向走了去。
在走了不到百米远的时候,我心里开始发毛,每座墓碑上的黑白照片让我有了前所未有的心理压力。
特别是有些墓碑上的照片中人,嘴角挂着的微笑像是在和我打招呼的时候,从我骨子里,冒出了渗人的寒意。
我就如同没穿衣服般,浑身冷颤,好在我咬紧牙关,没有退缩,继续寻找了下去。
强忍着墓碑上照片带来的寒意,凭借着对学姐的执念,我找到了天亮,可还是没能找到学姐的墓碑。
由于还有上早自习,只好离开了公墓,向学校赶去。
说来也怪,从公墓回来的晚上,我的身上又开始生出了尸斑,好在第二天,尸斑就散去了。
在那晚尸斑将我脸上都给覆盖了的时候,我想起了爷爷在饭桌上告诫我的话:“烈儿,看见墓地你躲远点,至于灵山公墓,你最好提都不要提”。
尸斑带给我的惧意,整整伴随了我在高中的三年。
高考完美的拉下帷幕,我马上就要去远离县城的大城市读大学了,不知道多久才能再回来。
我平静了三年的心再次掀起了阵阵涟漪,学姐始终是过不去的坎。
我想在临走之前给学姐上一炷香。
即便,这一炷香晚了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