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父子两显然已经是饿了很久,只吃的差点噎着。凌秋心里有了打算,就偷眼打量他们,见那中年男子面露羞愧之色,可看着儿子,很是慈爱。自己吃的狼吞虎咽,还不时抽出手来帮儿子拍背顺气。那小孩此时也已放下戒备,像是生怕吃完这顿不知道还要饿多久,鼓起腮帮子使劲吞咽,让人看着不忍。
四人吃完,那店主点头哈腰的递过凌秋先前要打包的馒头。那父子两虽然刚刚吃饱,可见了那雪白热乎的馒头,还是吞了吞口水。凌秋看在眼里,也不多说,只吩咐那店主再包些起来,递给那孩子。那孩子看着凌秋伸过来的手,有些怔愣,那中年人在旁也是咽了咽口水。那孩子靠着自己父亲,抬眼去看父亲神色。那中年人微微摇头,那孩子面露委屈的神色,可看向凌秋时,突然作了个揖,清脆的童音说道:“谢谢这位姐姐请我和爹爹吃东西。我们已经吃饱了,这个不能要了!”
凌秋听了这话,倒有些欣赏。见那男子抱起孩子,显然还是对她手里的白面馒头很是垂涎,可克制着自己移开视线。对凌秋和念真道了谢,就转身离去。
凌秋看着他们走出了店铺,念真有些急,看着凌秋,显然是对凌秋怎么不拦住他们很是费解。
却又苦于凌秋积威甚深,不敢说话。
凌秋看着那父子走远,这才转过头,见念真一脸焦急的看着自己。微微浅笑,拉起他就往那父子离去的方向找去。念真这才明白过来,笑的开心,跟着她去追那父子。
凌秋带着念真,离的是不远不近。跟着那对父子转过几个拐角,经过几条小巷,终于见他们停下。
凌秋放眼望去,虽然已经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是吃了一惊!
就见此地破败古旧,硬是不下于当初念真他们居住的破屋!那父子并没有发现凌秋他们,今日难得吃饱了饭,都很开心。就见那男子不时的和那孩子说些什么,两人一起大笑。走进了旁边院门。凌秋他们上前一看,门口挂着歪歪斜斜的一快匾额,上书着:关帝庙!三个大字。
这父子竟然窘迫至此!
从破旧的窗户向里看去,那中年男子拿出一本书,开始教授那孩子。说到书中礼仪,那孩子突然开口:“爹,刚刚你为什么不让我拿那些馒头啊?那些能够我们吃很久的呢!”
那中年人又是有些羞愧之色,讪讪的说到:“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那个……那个……”
那孩子翻个白眼嘟囔:“爹爹你也真是的!我们都饿成这样了。也偷拿过别人的东西了,也白吃过那哥哥的面了,你怎么还是拘泥着不拿回那些馒头?要是有那些,我们好几天都不用挨饿了。”
那男子更是羞愧,上前摸摸那孩子的头,轻叹一声:“业儿,都是爹爹不好!害你跟着爹爹受苦了。”
那孩子见他如此,拉住他手,认真的说到:“爹爹你怎么能这么说!这些都要怪那狗皇帝,若不是他听信谗言,好赖不分!我们又怎么会落的如此!”
那男子听他说出这等话来,很是吃惊。赶紧捂住了他嘴,四下看看。
凌秋此时倒也对那孩子所说的格外有兴趣!难不成说,这中年男子还真的曾经是什么当朝大元,皇帝近臣?却不知他是因为什么落得这副田地!
拉着念真略等了一会儿,这才上前去敲那关帝庙的破门。
那父子两开门见是他们,都是吃了一惊。不过还是赶紧迎了他们进去,那中年男子羞愧于此地窘迫,一直在一旁搓着衣襟等待他们说明来意。那孩子也是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看着凌秋他们。
凌秋在一旁的破凳上坐下,微微一笑。先是递给了念真一个眼神,念真忙上前,硬将馒头塞到那中年人手中。
那中年人更是讪讪,不解的看着凌秋。
凌秋抬头四下里打量了一番,果然见这里仔细看去更显得破旧。见一屋子人都已经静默,这才看向那中年人,开口问到:“这孩子今早说起,你曾是当朝举人?不知道可否和我详细说说,你在朝上琐事,又是如何成为现在这般模样的?”
那中年人见凌秋脸上并无看轻鄙夷的神色,虽然不解她为何做此一问。可今天受她恩惠,想了一想还是详细道来。
凌秋听完,已经由刚刚的平静无波到现在的内心波涛汹涌!心里只想着,这人还真是个人物!原来这人确实是曾在朝为官,当年书生意气、壮志雄心,还很受皇帝重用,曾被皇帝亲命分管农事。这人也确实用心,见佃农往往被地主富户盘剥,想出了让利于民、修养生息的方案来!可正是这个方案,让那些掌权之人利益受到了侵害!结果可想而知,意气风发的少年臣子终是没能完成自己的壮志雄心!就被扫地出门,一无所有!
这些,凌秋倒不惊奇,惊奇的是:这人提出的让利于民、修养生息的方法,竟然与现代承包合同制有异曲同工之妙!同样是划分田地给佃农耕作,规定好时限,只需这佃农按期上交一定量米粮,这其他的收成就统统归佃农所有。这样下来,佃农自然能努力耕作,以求得更多的收成。放地之人,也能固定拿到比以往更多的米粮。
凌秋听他说完这个方案,心里彻底的对他刮目相看!
要知道,在这样一个封建的旧社会,有田有地,那才是地主统治阶级的标准!能想到将地主的田地划分出去,考虑到真实的效果,达到双赢的目的!这人的见识,简直已经超越了时空!划破这封建地主农奴的社会地位限制!不过……想法是好的,可是在这个社会提出这样的方案来……那他落得如此下场也是意料中事了!毕竟,统治阶级的利益才是他们看重的。谁又会去真正管过百姓死活?
凌秋再看那男子,已经是成竹在胸!还是上下打量了一番。直看的那父子都有些想藏起自己,她这才开口到:“这划田而治么……”
那男子听她开口提到这个,颇觉有些惊奇,倒没想到她一个女子还能对这个上了心。就见凌秋缓缓站起,接着说到:“先生想必是因为这划田一事才受人排挤,落得如今模样。不瞒先生,我此番前来,本是想请先生担任我家教习,教导我三个弟妹!”
那中年男子听她这话,眼睛一亮,只激动的双唇都有些哆嗦。和儿子对视一眼,都是兴奋的很。
凌秋话锋一转,又说到:“不过嘛……听了刚刚先生所讲,我又有了些想法。”
这话一出,那父子刚刚升起希冀就全部消失了,神色惨淡的看着凌秋。
凌秋笑笑,自然是将他们神色尽收眼底,接着道:“如今我让先生自己选择。这一嘛,就是教导我三个弟妹,我自然不会亏待先生。这二嘛,我对先生这划田而治很有兴趣,如今我正准备买些田地。若是先生愿意,我出资,就请先生经办,你大可施展抱负。这中间如何操作,我不去管,我只要看到成果!”
那中年男子有些不敢相信,瞪大眼睛看着凌秋,怔愣了很久!突然脸上泪水纵横,伏地跪倒!呜咽到:“我刘玉成今生能得小姐赏识,让我毕生梦想能够实现,我死而无憾!日后您便是我刘玉成的再世恩人。业儿,快,来给小姐磕头。”
凌秋见他激动的难以自持,连连拉着儿子给自己磕头,赶紧扶起他们。也不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只是笑着说:“这么看来,先生是选择了第二条路了。呵呵,可惜啊可惜,我见先生才学出众,还想让我那三个弟妹跟在先生身边好好学习呢!不过这样也好,那教习先生到处都有,可这能想出如此计划的,却只有先生!”
那刘玉成如今已经对凌秋感激无比,被她扶起,使劲的擦着眼泪鼻涕。虽然狼狈,可心中喜悦之情并不是言语可以表达的!这时听得凌秋调侃,赶紧说到:“蒙小姐赏识,我那点才学,哪里敢担当公子小姐教习。不过听小姐如此说,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那人也是有经天纬地之才,只是性格古怪,不同于常人,常常让人不喜,一直也是过的潦倒。不过才学却是好的,不如我将他找来,小姐您看可好?”
凌秋想想,也无可无不可,就答应让他带那人来瞧瞧。不过如今看他们父子一身狼狈,就先不提此事,让他们收拾东西,即刻和自己回去。
念真见事情如此,也很是替那父子高兴。他本是良善之人,见不得别人孤苦。本以为凌秋不管这事,自己也不知如何去管。可如今见她将事情处理的妥当,也是喜上眉梢。
那父子自然是身无长物,就连身上衣物也显然是穿了许久,没有其他衣物更换。
凌秋带他们回到家中,就喊念真去取些他和秋和的衣裳给他们换上。又安排他们住在后院,一通忙和,花颜和秋和也已醒转,见家里来了人,都是好奇的左看右看。秋和还是羞涩腼腆,躲在哥哥身后偷偷打量,花颜如今却是活泼的很。见那孩子似乎和自己同龄,就蹦蹦跳跳的上前,对他说到:“你是谁家的孩子,以后要跟我们住一起吗?”
那小孩还是小脸漆黑,只那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分外醒目。就见他对花颜偷偷翻个白眼,又不情不愿的说到:“启禀小姐,我叫刘业,是大小姐带回来的。日后我和爹爹都会住在这里。”
花颜显然对“小姐”这个称呼还是不太能适应。直接上前拍着他瘦小的肩头,很是豪爽的笑道:“哪里有什么小姐啊!我叫花颜,秋花颜!是姐姐给我取的哦,好听吧!”
刘玉成本还有些拘谨,看这情形,也是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