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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火烈国。

华丽的城堡,皇城之中灯火通明,透过一排淡紫色的晶莹剔透的水晶串成的门帘,蓝霓裳一身艳丽的衣裳,坐在紫檀木椅处。

七彩宝石发出奇异的璀璨的光芒,如梦如幻。

寝宫中央错落着一座天然的喷泉,如银链一般的水流优美的四溅飞泄,四处墙壁上摆满了蜡烛,整个寝宫被映衬的尤其明亮。

但是,呆在这寝宫之中的人,神情却是如此的落寞。

韩翙翼换上了纯白色的锦缎,一直在门口默默的望着寝宫之中的心上之人,他已在门外徘徊了许久。

因为不知道进去之后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所以紧张的不敢进去。

蓝霓裳瞧四处无人,便掏出藏在衣袖之中的药瓶,这里面装的是她事先准备好的毒药,虽不足以致命,轻则令人神智昏迷,重则失去意志,变成废人。

这瓶毒药是她临走前从皇宫带出来的,以防万一,如果遇到紧急状况,便可以拿出来对付敌人,她一直贴身带着。

桌台上有一壶飘散着浓郁香味儿的酒壶,蓝霓裳紧紧的盯着酒壶,心里自是已经有了主意,却有些胆怯。

既然来到敌国,也没有机会活着回去,她宁愿自己死的有价值,自杀并不是勇者所为,她要好好利用这一次的机会。

转念之间,她用颤抖的手打开酒壶的盖子,又拧开毒药的瓶塞,将液体的毒药倒入散发着香醇味道的酒壶之中,摇晃均匀然后放回桌台。

掐算时间,韩翙翼也是时候要过来了,蓝霓裳佯装冷静的坐在原处,静静的等待着,不知道结果会怎样,但是她付出的一切她绝不后悔。

为了水燕国的安宁,也为了水离忧。

蓝霓裳投毒的过程,韩翙翼尽收眼底,他咬紧牙关攥紧拳头,目睹完一切过程,心脏无助的绞痛在一起。

韩翙翼让自己翻搅的心逐渐平复下来,迈着缓缓的步子走了进去。

蓝霓裳听到了沉重的叹气声,她顺着叹气的声音回转身子,看到韩翙翼绝美的面颊,那精致的五官完美的搭配了整个脸庞。

他在蓝霓裳的面前停住脚步。

一双似箭的浓眉下,黑色的眼眸中散出摄人心魄的邪魅光辉,性感的唇瓣微微张开,那颜色如滴血了一般鲜红。

他的表情冷漠,冷漠之中又透着深情。

“没有想到,你我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次见面……”

蓝霓裳也在由衷感叹命运的捉弄,想当初她无意间在桃花林间救下了生命垂危的他,将他带回蓝王府调养身体,那时又怎知道他便是火烈国用兵如神的王子韩翙翼,如果当初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或许并不会救下他的。

如今却是养虎为患,她费尽心力救下的竟然是敌国的王子,那个给她带来快乐与笑容的英俊男子竟然是她未来的仇敌。

人生就是这样无常。

韩翙翼也感叹命运的曲折,那次遇险,他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在生死边缘得救,醒来之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蓝霓裳。

他喜欢她率真的个性,喜欢她的坏脾气,更加喜欢她纯净的笑容,心疼她咬紧牙关忍住眼泪的坚强表情,心疼她总是被负心的坏男人欺负。

“我曾经不懂,什么是爱情,以前,我的世界,只有火烈国的人民,我的使命,便是让他们过上好的日子,因此,我来到水燕国,遇到你,不知能否称之为奇迹,我喜欢看你生气的样子,我喜欢看你骂人的样子,我喜欢你……我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偶尔有个人在耳边吵吵闹闹,也是不错的,那是实话,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一句谎话,如果可以,我愿意你一辈子在我耳边吵闹,因为是你,如果可以,我愿意带着你远走高飞,因为是你,你的眼情好美,里面却只有那可恶的水离忧,你的笑,你的泪,都只为他,你可以为我笑一次,哭一次吗,只为我一个人……?”

韩翙翼默默的坐在她的对面。

“我愿意以和平作为代价,只要你愿意跟我走,火烈国便可以与水燕国永世修好,但当我看到你穿着红艳艳的嫁衣,水离忧牵着你的手,你幸福的与他向我走来,我感觉到我的梦破灭了……我想象着大婚当日,你穿上红嫁衣,但牵着红绫的那一端的人,不是我,为你掀开红盖头的人,也不是我,就只差一天,如果我早一日向水霸天求婚,或许一切的结局是可以改变的。”

他自欺欺人的兀自说着,脸上的表情更加绝望悲伤,心底那种窒息的压迫感让她的话语慢慢的变得哽咽,但是却挂着决绝。

蓝霓裳冷冷的笑着,“是么,不过一切是不会有任何改变的,即使不嫁给水离忧,我也不会嫁给你!”

她蔑视的盯着韩翙翼的眼睛,轻声一哼,“霓裳实在没有想到,你是这样卑鄙的人,竟然以这样的方式逼我跟你走,韩翙翼,我真是看错了你,我本以为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可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韩翙翼的视线一直未曾移动,蓝霓裳灰色眼神里面渐变的幽暗,嘴角的隐忍,眼底的决绝,他都清楚的看在眼底。

难道他不会痛苦吗,他痛苦的快要死掉了。

他毫无防备的接受了她天真的笑意,她就那么轻易的偷走了他的心,然而,他想要将自己的心寄放在她的身边,她却狠狠的践踏他的尊严,将他脆弱的心脏伤的血肉模糊,他这颗残破的心,究竟要谁来收留呢?

“蓝霓裳,你偷走了我的心,我的心本来好好的长在身体里,是你,我几近虔诚的迷恋上你单纯与善良,是你用你天真的笑容与纯洁的眼泪硬生生的将我的心从身体里拽出来,拴在你的身边,你可以收留水离忧的心,可以将他的心与你的放在一起,他的心可以与你的心住在一起,你好残忍,你不愿意收留我的心,眼睁睁的看着它风吹雨淋,看着它枯萎,不愿意给它浇水灌溉,也不愿意给它遮风挡雨,我也会痛,难道你不知道我也会痛的吗……?”

韩翙翼的脸上带着苦涩的笑意,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眼角早已不知何时挂上泪水,他知道自己早已坠落,在他伸手索取幸福的时候,他就已经深陷地狱了。

蓝霓裳嘴边挂上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歪头看向落地窗外,窗外的夜色迷人,星星布满了整个夜空。

“只是,我的心,从未为你停留,我心底的港湾,一直以来也只属于水离忧。”她的声音平静的没有丝毫的温度。

这冰冷的声音几乎戳穿他的心,再一次深深的戳穿他的心,似乎她给予他的只有伤害而已,面对这残忍的打击,他一次次用微笑释怀。

但是,真的好痛啊。

韩翙翼望着桌台上放入药水的酒壶,他坐了下来,盯着那精致的酒壶,伸手拿起玉杯,蓝霓裳见韩翙翼想要饮酒,便夺过他手中的玉杯。

“我来吧……”

这酒壶里的酒,是被她下了毒药的,如果他喝下去,虽然并不足以致死,却也和死差不多的,她有些迟疑。

蓝霓裳不知道该不该将这带毒药的酒给他喝,但是思想游离之间,颤抖的手却已经端起酒壶,将带毒的酒倒入玉杯之中。

玉杯就摆在她的面前,她感觉到自己心跳得厉害极了,这是一个生死攸关的决定,当她听完韩翙翼方才深情的告白,她心底是感动的,因为她也只是个单纯的少女,面对这样的深情告白,她不会无动于衷。

“假如,你我不是仇敌,那该有多好……?”

然而,一切都只是假如,这世上是没有假如的,有的只是残酷的现实,这残酷的现实就是,她与他注定势不两立。

水燕国与火烈国永远是势不两立的,她是水燕国的太子妃,而他是火烈国的王子,多么尴尬的身份。

他的一片深情,她无法回报,因为她早已经将自己的心交给了水离忧。

韩翙翼盯着桌台上她倒满毒酒的玉杯,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他指向桌台上已经倒好的毒酒。

“这杯酒是你倒给我的吗……?”

他倒是要看看,蓝霓裳是否会亲自将这杯毒酒送到他面前,看着他喝下去,他想要看看到底会怎么样。

蓝霓裳望着玉杯,又抬头看了看韩翙翼的脸庞,想起战场上死去的数以万计的水燕国的将士,想起那些期待的眼神,她又狠下心来,她终究是要解决一切的,既然这场战争是因她而起。

她将盛满毒酒的玉杯推到他的面前,轻轻点头。

“嗯,你喝吧!”

韩翙翼脸上带着嗜血的笑容,仿佛静静绽放的彼岸花,独自妖娆,绝美却又耗尽生命中所有的力气。

他端起酒杯,明知道杯中酒有毒,却还是微笑仰起头,他将杯中的毒酒一饮而尽,因为这是他最爱的女人亲手为他调制的毒酒,他怎能不喝呢。

酒的味道,是苦的,是咸的,仿佛眼泪的味道,“这酒,实在是香醇可口,好喝的很啊!”韩翙翼盯着玉杯,大声笑着。

蓝霓裳深吸一口气,又为他斟上一杯。

“好喝就多喝几杯……”

韩翙翼悲切的望着她,“你真的要我多喝几杯?”

蓝霓裳没有抬头,心跳得更加厉害了,她不敢抬头,不敢看韩翙翼深情的双眸,那样她的心底会有负罪感。

她只是微微点头,“一醉解千愁,既然想喝酒多喝几杯!”

韩翙翼也是点头,“好,好啊……”火辣辣的酒精灼伤了胃,其实他并不害怕毒药的,因为他小时候服用过千年人参与鹿茸,任何毒药都无法侵蚀他的身体。

况且她的毒药并不是致命的毒药。

他心痛的只是,她竟然真的亲手为他倒上毒酒,还能如此冷静的看着他喝下去,他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却还是努力撑下去。

蓝霓裳早已心神不宁了。

“蓝霓裳,我好想要把你留在身边,火烈国是一个很美的地方,如果你不喜欢我做火烈国的王子,我也可以放弃王位,带你去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我们的人间仙境,幽幽深谷,常年绿树青草、百花齐放,我们在溪涧之间搭一座木屋,就这样长相厮守……”

韩翙翼诉说的,是他心中的梦想,他将蓝霓裳倒满的酒,一饮而尽,一杯一杯的重复着这个动作。

蓝霓裳不经意的抬起头,看到他眼底的深情,她形容不出此时此刻自己的心情,对立的立场,是不允许心软的。

她的身上带着使命,只要除掉韩翙翼这个用兵奇才,或许水燕国才能永远不受侵犯,她牺牲自己的性命没有关系,如果能保证水燕国永远太平,她愿意以性命交换。

然而,她从来都没有用任何卑劣的行为对付过身边的任何人,还是一个为爱冲昏头脑的深爱她的男子。

一醉解千愁,多么好的词儿啊,韩翙翼原来也是可以一醉解千愁的,人从来醉了就可以忘记一切,醒了却又会记得。

除非,人不为人,不在人世。

原来,蓝霓裳是这样想他死,一杯又一杯,她倒给他的断魂酒,他灌进喉咙里,却感觉不到丝毫的醉意。

她亲手调制的毒酒,他喝不醉,他也从未喝醉过,酒精从来都不能麻痹他的神经,任何东西都不能麻痹他的神经。

他脸颊上淡淡的笑容,也只是在自欺欺人,他细细的品味着她调制的毒酒,他闭上眼睛让冰冷的眼泪流进肚子里。

天知道他的心有多么的痛。

她是这么的恨他,想要他死,至于有这么深刻的仇恨吗,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的什么而让她这样恨他。

他自嘲的笑着,静静的凝视着她惶恐的表情,蓝霓裳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她只能勇敢的与命运做最后的抗争。

如果她的生命注定是要为自己心爱的人牺牲,那么她不后悔,永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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